夜已經十分深了,但滿月的月色仍然吸引了亡靈們在夜中漫步。
「妖夢,走慢一點嘛。這樣匆匆忙忙的,可糟蹋了今晚的月色哦?」走在前頭的身影儘管嬌小,背影卻是一貫的認真,現在看起來還有點緊張兮兮的。幽幽子見狀,忍不住瞇起眼睛微微笑了。
「今天可不是來賞月的吧?說是什麼試膽大會,到底為什麼會遇到半白澤和蓬萊人啊!」
「不過也結束了,放心,不會再有什麼東西從竹林裡蹦出來了啦。」
而且要是蹦出來了被嚇到的是哪一邊還不知道呢?從竹林中突然殺出來的不明物體和大半夜在路上遊蕩的死靈,哪一個比較可怕?眼角餘光覷見妖夢終於把按在劍鞘上的手給拿開,她是有點認真的想像起來了。
「幽幽子大人為什麼總是可以那麼一派悠哉的樣子啊……」與過度認真的外表不符、意外地有些膽小的庭師停下腳步,轉身莫可奈何地注視著自家慢吞吞地走在後頭的主人。
「啊啦?慢慢來不好嗎?」
「以幽幽子大人的步調那會錯過很多東西的啦。」
「錯過也不全然是壞事喔。妖夢還太年輕,沒辦法體會悠哉的美好啊。」
「怎麼覺得乍聽之下有理,實際想起來好像哪裡不太對……」
幽幽子笑瞇瞇地攤開摺扇,並不多說。妖夢想必也習慣了,畢竟她是時常笑得莫測高深而後要妖夢自己去尋找答案的,也許正因為如此,這個孩子的心思至今單純潔淨如今夜的月光,從小習劍則令她的性格堅毅、正直,能夠堅持下去的話總有一天可以獨當一面的吧。
「說到這個,妖夢對於剛剛那個蓬萊人的事怎麼看?」
「咦?突然之間……嗯,單純從死不了這點來看,倒是和亡靈很像吧。」
死不了的人類和不會死的亡靈,同樣擁有無限的時間。
「就算僅僅是死不了也已經非同小可囉。雖然表面上只獲得了永遠的時間,不過,時間本身可就是一種意義非凡的東西了呢。」
半人半靈的庭師偏過頭,有些似懂非懂地望著她。也許是覺得今日她難得會不開玩笑卻多說了一些,也許是聽出了什麼弦外之音,畢竟在她的生命裡已經少有事物能讓她真正感歎,即連西行妖未能滿開的當時,她也不過是接住落下的花瓣輕輕嘆了口氣。
然而,渡過一個看似漫長(實則不過也一瞬之間)且不朽的夜晚以後,她看著這些和自己一樣無須懼怕死亡的妖怪們,一個一個在這場彈幕盛宴中著迷於人類的風華。就算在悠久的生命裡,那些孩子也顯得那麼耀眼而傑出,無論如何移不開注視的雙眼。
深沉睿智的隙間妖怪、年輕聰穎的魔法使、驕傲任性的吸血鬼,無一不是,都和自己身邊的人類擁有無法切割的信任與羈絆,這也許才是那夜的月光之所以充盈著狂氣的原因吧。在滿月的夜空下,那是多麼激烈卻又美麗的畫面。
只是,面對那些孩子,即使她們擁有無限的時間,卻沒能等待。
「擁有無限的時間這種事,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畢竟有時間卻不意味著可以等待啊。幽幽子優雅地搖著摺扇,喃喃自語般說。看來哪天真該去問問紫的意見,不過,至少她和妖夢是幸運的。冥界總歸是死後的世界,也理所當然就從死亡的影中走了出去,某種意味上這才是真正永恆的時間與安寧。
「又在莫名其妙說些什麼啊,幽幽子大人真是。」
「沒什麼。妖夢要好好長大,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樣子喔。」
「到底話題什麼時候跳躍到那個方向去啦……」
無視正困惑著的妖夢,她伸手摸了摸庭師的頭,然後終於往白玉樓的歸途走去。靜謐的靈界淨土,那才是她們的歸宿。由一個不會終結的夜晚所引出的、人與妖的境界,這個孩子也許很久以後才會懂得,也許永遠不會懂得,但那其實也不重要。
畢竟她可以等,不會附加著遺憾的等待是只存在於她和妖夢之間的權利。無論多久,直到還年輕的庭師找到屬於自己的路,而不是像此刻亦步亦趨地追隨在自己身後。
「說起來,妖夢,回去以後弄些什麼來吃吧。我餓了。」
「欸!?說真的您該節制一下了啦,幽幽子大人……」
這麼好的月色,改天也許在白玉樓也開個賞月的宴會吧。惟有人妖萃集的盛宴,是這幻想鄉絕不可錯過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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