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這間辦公室裡,一切都有位置。 差不多才到坐進來的第三天,朵蕾米就輕易地得到了這個結論。從大致的陳設,檔案櫃、書架、桌椅,再到這些東西上頭的東西,書籍、病歷資料、各式卷宗等分類整理的方式。她猜先是顏色,然後大小。還有桌上的螢幕、鍵盤滑鼠,來來去去的紙張,以致馬克杯,便條,總之什麼都是,大概就連一支筆擱下的位置,始終也是固定的。 然後,除了東西以外,人也是。印象所及,進辦公室來的她向來乾淨整齊,白髮總仔仔細細結成兩股辮,以洗鍊的黑緞帶繫在腦後。醫師袍的衣領、袖口和折線熨得服服貼貼,胸前口袋裡頭插的筆和識別證之流的相對位置從未變過,同時絕不弄皺口袋。 基本上朵蕾米不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記憶。她不認為那是錯覺或其他任何的可能,這種人她在診間裡看得夠多了,相形下是比較親切的那種:不折不扣的強迫症患者。若她猜得沒錯,肯定還帶點潔癖。 怎麼說呢,其實也不是想像不到。回想起當時第一眼見到她的印象,自然而然便有種,嗯,她大概就會是這樣的預想。或許能進一步形容成某種氛圍或氣場。 朵蕾米曉得,之所以會這麼看待這件事,是有幾分自己的糟糕品味在從中作祟。然而,她不得不,真的是不得不承認:稀神探女和這種氛圍何等相襯。當然自己並不是打一開始就期望對方必須身陷這等難疾,沒有人生來就應當是病人── 問題是,對方病的樣子怎能這麼美。她無法遏止自己這麼想。 她尤其喜歡對方置身在那些工整、乾淨的線條間,伸出那隻細白修長的手去端馬克杯,低頭沉思,偶爾喝口咖啡的樣子。穿梭在那些一絲不苟的事物中,極其精巧,神經質得太優雅了,的確就像鷺,一隻安靜的白鷺,靈敏地棲居在那個小小的、自有秩序的方劃裡頭。 朵蕾米自認不是生活習慣多差的人,毋寧說還算挺好的那一邊。然而,和已險險涉足疾病之境的她相比,終究是天差地遠。她無法,也不會要求自己伸手所及的東西必須等距,或平行,或垂直,或必須具備某種可解或不可解的秩序。理所當然地,辦公室裡慢慢形成一道隱微的楚河漢界。 不過,那道楚河漢界到頭來也就是隱微地存在著罷了。三不五時,便有東西會不由分說地漫過界。 兇手不是她。就這點朵蕾米要事先聲明。畢竟,在醫院這個場域裡永遠都有整理不完的東西。不如說,送到這裡來的一切,本身大抵都等著醫師們用各種方法去整理。好比最頻繁地送進辦公室裡來,未經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