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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11月 19, 2017的文章

Actually it's an old-fashioned fairy tale, they said. 6

〈6〉 把一個已經太乾淨的地方,再收拾得更乾淨一些。 那就像動身離開前的一種儀式。公私皆然。首先將手邊的病人盡可能地處理到一個段落;把待辦與注意事項逐一交代給學弟妹或學生,同時把這群即將約有一個禮拜群龍無首的病人和年輕後輩託給同事照看;解決其他瑣碎的行政雜務;抽空讀一讀期刊和論文……她知道自己是構成這個有序的地方的要素之一,所以,暫時離開的空檔裡,依然肩負著維持這份有序的義務。 接著是預計也得跟著閒置一週左右的房子。其實她平時便已幾近本能地依循著「所經之處必恢復原狀」的原則,彷彿放眼望去整齊而一絲不苟的風景正是這個家只豢養著她、專屬於她一個人的證據。離去以前的清理就像一種事前確認,確認歸來以後,這裡依舊完全屬於自己。 出國開學術研討會兼休年假總是這麼一回事。為了休憩,於是變得更加忙碌。她因而掙扎過是否安排在這個時候休年假,在看到這回公差的地點足足要橫越一個太平洋的時候,幾經猶豫,還是提出了休假申請。 不知道是不是好事。破天荒地,最近這半個月以來,她幾乎夜夜沉眠到天明。下班到家幾乎筋疲力竭,連思考的力氣也闕如。 所以,指尖拾起那寥寥幾張藥單與輕飄飄地壓在上頭,裡頭只剩半顆安眠藥的藥盒時,稀神探女第一時間的感想是:其實也有忘了恢復原狀的地方。 她不自覺地翻了翻藥單。自己平日也看得頗慣、深明藥效和副作用的藥名羅列在上頭,一張翻過一張,無預警地,對方最後臨別的那一句話從心底浮現:「我覺得妳別當身心科醫師會比較快樂。」 她忽而覺得,當時是否申請年假的猶豫似乎總有一部分是自此而生。好像她擅離了崗位。好像她中途脫逃。好像她無意識輸給了那句話。在那雙紺藍色眼睛的窺視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萌生的,莫名其妙的賭氣。 但再怎麼說,這已經脫離了醫與病的範疇。她很清楚地知道這點,而科內希望她遠赴太平洋彼岸參加的學術研討會如今來得正是時候。 數個月過去,從初秋到冬末,不再無端焦慮,不再失眠。她想,的確是該以患者的身分和身心科道別了。有種說法是,身心科或精神科醫師才沒有和病患「聊天」的興致──箇中原因很複雜,不過她個人基本上是認同這句話的。單純論「聊天」而言,確實是這麼回事。 結論是,她劃下界線,到此為止。 平心而論,她覺得對方大概正好相反,是熱衷於對話的那類人。她的確也曾在彼此的會談間感覺自己終於得以喘息,得以找回應有的樣子。諷刺的是,原來一個不怎麼想多話的醫師,到頭來也有亟需說話、必須說話的

Actually it's an old-fashioned fairy tale, they said. 4~5

〈4〉 不知道這麼形容精不精確。睜開眼睛的瞬間,她本能地知道自己回歸了某條安全的界線以內。 清醒過來時,那是種如常的感覺。並不特別清爽明晰,卻也稱不上模糊或疲憊。就是睡了一晚,不格外深沉;亦不致有睡和沒睡一樣,好歹算是曖昧的休息。她已有一段時間不曾在這麼一般的狀態中醒來。 她想起原因:昨晚忘了吃藥。吃藥的時候,那種入睡與醒來的感覺截然不同。最後的半顆安眠藥應該還好端端躺在藥盒裡。然而當下比起這件事,她難得有股衝動,想不顧一切重新埋頭倒進被窩,延續朦朧的睡眠。她現在正在安全圈內,不特別好,不特別壞,所以這個認知應該不是什麼錯覺。 ──啊,不對。今天約好了回診。 可能是氣溫突然溜滑梯,也可能是昨日下班前終於得以送棘手的病患出院,又或者兩者兼有,她一度認真地檢討了翹掉回診繼續睡的可能性。但這種選擇某種程度上彷彿也在踐踏自己的專業,到頭來放任自己磨蹭了一會兒,她還是下了床。 應當去說說話,的確有個出口存在於那個地方。含進本日第一口黑咖啡,隨意翻著報紙的她想起昨日的近暮時分,在友人的陪同下沿著走廊漸行漸遠的背影。身後猶能聽見近來被對方整得人仰馬翻的學弟妹和學生們如釋重負似的低語:「聽說原因是嚴重的家庭暴力……」 當時她輕輕敲了敲板夾,竊竊私語識相地停了。出院前對方和她對上的眼神其實非常平靜。倘若真要說她們之間有什麼不同,她會回答:起碼她還擁有說話的衝動,仍能感覺自己需要聆聽和交談。 所以最終她留在了那條安全的線內。 「嗯──聽起來狀況挺理想的。不過在進一步討論任何話題前,能不能先容我確認一下:妳剛剛非常直白地招認了自己昨晚忘了吃藥嗎?雖然是最後的半顆。」 大致陳述過近況,探女習慣性換了交疊的腿,又頓了半拍,這回讓背脊貼上診間的椅背。姑且無論是否要長談,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總是不差的開始。相對地,聽她說話時一向目不轉睛的朵蕾米瞇起眼,神情倒沒有語氣聽起來那麼愉快。 「對。因為我也不喜歡聽見病人對我這麼說。」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朵蕾米非常露骨地拄起頰──記憶中大概自回診第三次起,對方面對她的感覺與其說是醫師與患者,毋寧轉變成了更貼近同事間的閒聊,但她並不排斥──嘆了口氣,然後轉向面前的螢幕,無意識地輕叩著鍵盤上蓋。 「所以呢?希望我繼續開藥給妳?或乾脆停藥試試?」 「不覺得自己對藥有什麼制約,停藥試試吧。」 擊鍵的聲音飛快地響起。挾在打字的過程間,朵蕾米盯著螢幕,說: 「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