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顯然,她看起來不大高興。 靜留放下手中的書類,輕輕挪動椅腳,自座位上起身。午後的陽光從就離桌邊不遠的落地窗外大把大把灑進來,照得面前那孩子的鴉藍長髮與蒼翠眼睛鮮明地亮。差不多該讓那雙透著賭氣意味的綠眸消氣了,於是她說:「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基本上,夏樹沒有拒絕過這個提議,與其說是詢問,意思其實更貼近提醒。靜留走向廚房,等待水沸開的期間,老練地備妥了茶葉與茶具。事實上,房間的主人不是她,但也就徵詢過那麼一次同意,夏樹的答覆便讓她知道,往後不必再問了。 逗留在加爾德羅貝這陣子,她們喜歡在夏樹房內那張擱在落地窗邊,擁有寬敞桌面與充足日照的桌上一起工作。剛迎接新主人入住的房間內有著明亮嶄新的氣味。 又或者,不僅只是這間房間。 端著淹好的紅茶回到桌邊,依例將其中一只杯擱到夏樹面前,那張清雋的臉龐自成疊紙張間抬起,映在日光下,銳利精巧的輪廓顯得更深刻。 要說服自己別在這當下立刻向她伸出手比想像中還要花費氣力。意識過來時,那神情已經刻在心底反覆再三,輕而易舉填滿視野和思緒。靜留重新在夏樹對面的位置落座,纖長指尖嘩啦嘩啦翻過等著彼此複查的入學申請資料,正試圖轉移注意力,不意聽見對座傳來不滿的聲音。 「……妳啊,好歹別在我面前露出正在漁獵後輩的表情好嗎。」 端著紅茶杯,夏樹支著頰,說。靜留這時才發現自己正下意識地淺淺笑著,理由當然不是她猜想的那樣。真是的,明明非常犯規卻完全沒有任何自覺,夏樹偏偏就是這點令她無比困擾。 「啊啦,這是在為早上的事生悶氣的意思?」 那雙蒼翠眼睛明顯就是做給她看,先是睨她一眼,而後逕直轉向落地窗外,反映著明亮的日光,化作不悅的氣焰在眼底安安靜靜地燒。於是靜留便曉得自己的預想是正確的。今早遇見時,她也是這樣誠實易懂的反應。 不過就是她結束公務從溫德市回來,讓學妹們跟在身邊走了一段路,慣例給可愛的小女生們做點服務──是的,她一直認為那就是一點小小的服務──的時候,被剛結束晤談從執務室離開的夏樹撞個正著。 「真是。」英氣的眉糾成傷腦筋的樣子,夏樹嘴裡嘀咕。用靜留正好能聽得清楚的音量。「死性不改。」 惟獨這種時候,靜留還能從她的表現裡捉到一小截幼稚的尾巴,令她想起那些過去的時日。蒼翠眼睛裡盛大燃燒的不悅她依然很熟悉,然而,那不開心的神情已不再是孩子的面容了。她每看夏樹一眼,都覺得她又更朝女人靠攏一點。 「是啊。」靜留不假思索地說,慢條斯理喝了口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