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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12月 16, 2018的文章

Around 30

Around 30   意識到的時候,三十二歲的生日已經剩下寥寥的數小時了。 靜留是在出了辦公室,正往地下停車場走的途中,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知道她才剛加完班,父母親問候的電話很及時地在她開了車門坐上駕駛座的同時結束,並未拖沓得太長。大概也曉得,其實再過幾天就能碰到面了。 發動引擎前她順手傳了訊息,非常簡單的一句「要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在玩手機呢──訊息後方立刻跳出了「已讀」的標記。 『吃過飯了嗎?』 「還沒。」 『那我熱點東西等妳。回來路上小心。』 螢幕照亮了黯淡的車內,看見夏樹的回音,靜留熄了螢幕,發動引擎。 已然非常熟悉她開車返家所需要的時間,她推開家門踏進客廳時,夏樹正好從開放式廚房探出臉。擱下手邊的東西,坐到餐桌前,她吃起遲來的晚餐;夏樹則轉而開了冰箱門,從裡頭撈出一支啤酒瓶,隨手用開瓶器打開。 「也給我一支。」 「哦。」 接過夏樹遞來的玻璃瓶,也不用多說,彼此手裡的瓶身極其自然地就輕輕碰在了一塊兒,撞出清涼的聲響。或許太涼爽了,有點不合時宜就是了,她想。白啤酒清爽的果香在舌尖滾轉,靜留忍不住長長地吁了口氣。 「辛苦囉,壽星。」 放下玻璃瓶的夏樹也苦笑了。怎麼說呢,或許苦笑才是理所當然的吧。生日當天無論如何都得加班就算了,甚至這個時間才回到家,連兩個人一起吃頓像樣的晚飯也辦不到。這麼說起來,好像真的是很過分的一次生日呢。 「哎,反正差不多也到了不是很想面對生日的年紀啦。」 啜著啤酒,夏樹忍不住一聲輕哼,聽起來像笑。偏偏等她吃完晚飯,從冰箱裡拿出預先準備的大吉嶺戚風蛋糕後,還非常刻意地晃了晃手裡的小紙袋問她需不需要插上蠟燭,明明自己也已經奔三了說── 「信不信明年妳的生日蛋糕我也幫妳插上蠟燭喔?而且不能用數字代替。」 「唔,好啦……那至少許個願吧?」 許個願嗎?好啊,試著許願吧。但靜留確實覺得,隨著年紀增長,許願變成了一件越來越困難的事。為什麼呢?理由很多,可想必有一個理由是,她本來就不是想像力多麼豐富的人吧。 靜留沉思了一會兒,最後索性拿起蛋糕刀,開始俐落地分切大吉嶺戚風。是她喜歡的店家,蛋糕的大吉嶺香氣和佐上的一點鮮奶油都無可挑剔,不過或許是因為她遲歸的關係,在冰箱裡擱得稍微久了些,口感不是那麼完美。 「早知道就再晚一點去拿了……」連對座的夏樹也這麼嘀咕。 慢條斯理吃著自己那份大吉嶺戚風,靜留拄著頰,不忘欣賞夏樹皺著眉頭一面以銀叉分切蛋糕的樣子。

她與她的問題

她與她的問題 大概,就是因為長久以來處得這麼近了,反而知道,有些時候的確不應太靠近。 扭上水龍頭,將洗乾淨的水杯倒扣在杯架上,夏樹將手抹乾,從流理臺前轉過身時,餐桌前的靜留依然不為所動。左手拄著頰,右手偶爾動一下滑鼠,幾乎整晚未曾摘下的眼鏡鏡片隱約反射著筆電螢幕的光。即使如此,冰綠眼睛依舊能捕捉到掩映在鏡框與亞麻色瀏海下,始終微蹙著的眉心。 稍微偷瞄了螢幕上的內容一眼,夏樹悄悄地在心底嘆氣,放輕腳步走過桌邊,說:「我先睡囉。」 「嗯。」靜留就只這麼回應。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她想。近幾年又尤其這麼想。前陣子吃晚飯時,靜留嘀咕著很快要開董事會的表情歷歷在目;再前一陣子,她端著啤酒碰巧經過靜留的螢幕前方時,隨便就看見「年度計劃」和「年度預算」幾個關鍵字,後面跟著的數字橫看豎看都是天文數字。看在她眼中,那些文字、數字、報表羅列的無機質感顯得雲淡風輕;但看在執行長眼中,想必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稍微皺著眉頭還算是可愛的了。不時會有殺氣才是真的,偶爾臨睡時帶進臥房裡來,讓人哭笑不得。 她照例為靜留留下一盞夜燈,等這燈熄滅時,她可能還醒著;也可能已經睡去。而燈熄了以後,也通常有兩種氛圍,一種是想她接近;一種是不想她接近。 這回夜燈熄滅時,夏樹正踩在清醒與眠夢的境界上。隱約聽著身畔窸窣收斂的微小動靜,在她翻身以前,體溫已經輕柔地觸上脊背,就這麼讓靜留摟著,她閉上了原先半斂的眼睛。 「都搞定了?」 「我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在替其他人解決問題,所以大概永遠都有解決不完的問題吧。」 「也是。但可以的話,我希望妳偶爾也要想辦法解決一下自己的問題呢。」 再來就沒有回應了。曾經她還會擔心,但如今的她已經知道,靜留自顧自沉沉睡去的氣息也是一種答覆;這或許不能解決靜留的問題,某種程度上卻解決了她的問題。 至於靜留目前的問題怎麼解決──被睡去的靜留傳染了睏意,夏樹朦朦朧朧地想著,最後在睡著前得到了結論。 應該只能希望她一夜安眠,明天董事會順利了。 2017.10.03   去年的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