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說來,她去了哪裡? 停下推動石磨的手,研磨的聲音一停止,宅邸內便眨眼歸趨寂靜。通常理應是這樣的,此處的永遠貨真價實。然後永琳遠遠就聽見轟音響起,有若質疑。她走過長廊時,足下的鋪木地板還在微微震顫。 朝聲音傳來的庭院去,揭開緣廊那側的紙門,幾乎就是永琳踏到簷下的同一瞬間,一顆白髮腦袋猛烈砸上柱角,悶哼與鮮血一齊飛散;死命押在那顆腦袋上的手和在空中飛舞的髮絲幾乎同等黑,或者具體來說那就是呈現手的形狀的焦炭。血和著泥一路滾倒到階前,極其無謂的廝殺顯然沒有要止歇的意思,扭倒在地的兩個蓬萊人披頭散髮,臉湊著臉瞪得彼此目眦盡裂,對罵起來倒是異口同聲: 「去死!」 永琳轉過身,關上紙門。 又過了好一陣子,寂靜才重新降臨。這回石磨停下的時候,只剩拖沓的腳步聲從近在咫尺的門外傳來,永琳叫住輝夜,彷彿最低限度地維持了人形的她轉過頭來。輝夜的一切都很黯淡,只有那雙烏亮的眼睛笑著,星子般璀璨。 「無所謂吧,永琳。反正放著不管也會自己好起來呀。」 永琳叉著手,無言地嘆了口氣。她以視線指指輝夜身後,所經之處血汙和泥濘一片狼藉;公主大人只是稍微拎起了長長的、當下有些狼狽的裙襬,聳聳肩,似乎也不真的很在意。 「總之起碼止個血吧。總不好弄得滿屋子都是。」 「哎,永琳真的就是愛操心呢。」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她想。於是也不回嘴,取而代之就只是要殘破的蓬萊人形坐到椅上,伸手拉出了滿櫃的藥品與醫療器材。 〈2〉 永琳會說,一切的起因是好奇心。 她至今仍記得,在那輝煌無穢的淨土上,漫天的星河看起來是什麼樣。那就和輝夜以尋常不過簡直像在討論今晚吃什麼的語氣,問她是不是能做蓬萊之藥時,深幽而晶亮的黑瞳如出一轍。 「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是要不要去做的問題。」 「所以說,永琳果然辦得到囉。」 「對。但您欠缺一個說服我的理由。」 平心而論,她的公主大人並不是優秀的學生。直到輝夜啟唇的那一瞬間以前,永琳向來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在這座金燦的都市裡可以看到的所有須臾,都是一樣的。」 說實話,讓人覺得很無趣呢。輝夜說。或許是因為衷心感到遺憾吧,所以那抹微笑才那麼飄渺而美。世界的秩序輕易地隨著那抹笑弧扭曲,看在賢者的眼中像原先不滅的真理開了孔隙,從那孔隙中她看見挑戰,看見未知。 「永琳總是說,這世界是由可能性構成的吧?不過在這裡,我看不見。那些一模一樣的須臾,大概會持續到永遠吧。」 啊,她亦有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