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長跪佛前,以最虔敬的姿態焚起香。 淡雅的香味擴散得很緩慢,薄煙裊裊上升的模樣看上去心事重重。那是當然的,空氣依然沉重,雨後來畢竟是沒有下。妳覺得妳應該完成日課,然而當妳意識到的時候卻只是盯著煙絲出神,手裡那本《法華義疏》粗糙的紙頁搔刮著指間。從來焚香一舉總是使妳安定,使妳靜心;惟獨今日檀香的氣味是徒然的,妳僅是不停嗅見雨的味道。 妳垂首,設法透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讓自己靜定。陳舊的書頁字跡斑剝,原本妳並不在意;妳試著無聲習誦,那些原應熟習的字節卻在心裡詰抗,以致無法繼續。妳終於承認有些東西已隨著墨色漸次崩落,這麼認知到的瞬間,心底那淺淺的疲倦似乎就把妳縛得更緊了些。 猶豫許久,最後,妳闔上手裡那本《法華義疏》,然後將它放下。 妳不確定經書離手時妳是輕鬆了些或感到更加辛苦,可妳終究是把它放下了。在昏暗的視野裡妳下意識地尋找光,明滅的燭火使妳不期然想起那雙金眸,澄澈而深邃,一如她的垂聽,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就像妳面前微笑低低的如來一樣,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縱使如此祂亦不言不語,只有微笑迢迢,像一場遙遠的夢境。 其實,妳一度以為自己找到了。那個時候,清淺的日光照進新落成的殿堂上,嶄亮的景象使妳眩目。 當時妳同樣抬頭仰望著殿上供奉的大日如來,祂的微笑一如妳被封印前迢遙地看上祂最後一眼時的平靜寬容。千年的時光過去,祂不言不語,最後卻仍指引妳來到這片妳原本認為也許真是幻想的幻想之地;妳曲折迂迴地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回到祂面前,靜靜地合上妳的手。妳以為這是祂的慈悲。 然後妳見到她。也許偶然終將成為某種必然,妳以為自己封住的是她,事後妳覺得也許妳封住的是自己──某些理應深埋的,最好永遠沉睡的。妳不期然地在那雙澄澈的金眸裡看見自己的困頓,妳曉得那始於妳的質疑,妳的畏懼,妳的欺瞞,妳的墮落。妳注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睛,那和祂的多麼相像,以至於妳在凝望祂的時候總想起她。微笑起來的時候是從容靜定的,可最終那深邃的眼眸總歸也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照亮妳的無明。 現在妳明白了,這是祂的無慈悲。 「妳已經無視現實很久了。」 後來,聖德王淡淡地對妳這麼說。山風揚起她那襲披風,把那頭凌厲的金髮又吹得更亂了一些,卻沒有吹動那雙金色的眼睛。 幻想鄉是狹窄的,妳們偶爾會在某個街角或何處不期而遇,她望見妳時仍會頷首示意,然而那雙金眸連禮貌性的微笑都省卻了。不笑的時候那雙眼睛非常銳利,從不掩飾某種鋒芒或冷峻。每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