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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9月 15, 2024的文章

騙徒

千束承認,她只是一時興起。 那天她們離開DA總部時還是日光白晃晃的午後四點,回程車上的廣播表示今晚會是非常適合賞月的晴朗天氣。啊,這麼說來今天是十五夜,是中秋了呢。聽著廣播,千束瞄了擋風玻璃外迢遙的蔚藍天空一眼,下一秒,她和瀧奈的視線已經在後視鏡裡兜在了一起。 很多時候,千束都是一時興起。那些無數的一時興起積累下來,變成一種習慣,大概是這個緣故吧,聽她無預警拋出「回程路上要不要乾脆找個地方去賞月」的問題時,那雙鳶紫眼睛,以至端整的臉龐都顯得波瀾不驚雲淡風輕,只回答她「好啊」。 「那,想去哪裡?山上?海邊?」 「嗯……果然還是海邊吧。」 瀧奈思索了會兒,很快這麼答覆。千束眼角餘光看見瀧奈纖細的拇指指了指車尾的方向,曰「不然妳是嫌DA總部還不夠山上嗎」,瞬間的停頓後,她和瀧奈同時爆出笑聲,千束踩下油門。 往海去的方向得繞上一段遠路,途中千束提議是不是先找個地方吃晚餐。考量到車程和時間,最後還是在下了平面道路後找了間麥當勞得來速外帶,開到目的地附近的停車場,趁著東西冷掉以前在車上吃完。 「其實明天店裡公休,晚一點回去又有什麼關係。」 一面將薯條摁進糖醋醬裡,千束隨口這麼說。瀧奈小口咬著季節限定的月見漢堡,好好地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以後,才說:「其實我不討厭在千束車上吃的垃圾食物。」 看來她可靠的搭檔確實被她荼毒已深呢,明明剛買車的時候還說過不太想在她車上吃東西,怕留味道的說。千束笑嘻嘻地拿起杯架上的可樂,紙杯裡頭的冰塊碰出碎響,驅散了車窗外的殘暑捎來的餘熱。 她想,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也稱不上是捉弄或突襲,就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至少千束是這麼認為的。 「──月色真美呢。」 津津有味地剷平垃圾食物,她們下了車,漫步在海岸的時候已經完全是夜了。一如廣播的氣象預報,那是個無雲的夜晚,滿月清晰可見,即使不像她們當年在宮古島,或夏威夷渡過的夜晚那樣深遂紺藍,漫天燦爛,夜中的月色依然清朗明亮。 所以,仰望夜天的千束這麼說了。 走在她身畔的瀧奈停下腳步。千束自顧自又向前了幾步,沒有回頭,儘管她確實很好奇現在的瀧奈會是什麼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又覺得不特意去看也沒關係。 「……我可不會回答『死而無憾』喔。」 「哦,原來瀧奈知道啊。」 「當時語文素養有教好嗎,而且這典故其實不可考。」 千束笑了。她不會對瀧奈說,其實她記得。 「既然知道,還這樣回答我?」 「那不然千束希望我回答『死而無憾

起點

她第一次將手伸向她的時候,春日的陽光柔和而溫暖,在那隻手上照出了淺淺的影。 她將自己的手交了過去。後來那隻手為她捎來了很多東西。借給她的BD和漫畫、從制服口袋裡隨意掏出的一顆糖、她為她精心挑選的穿搭衣物、想與她分享的一口鬆餅、早晨的咖啡、做完例行訓練時遞來的運動飲料、心血來潮買來送她的各種怪禮物……為她綁頭髮時,指頭爬梳過髮間的觸感;抱擁的溫暖。可以回去的容身之所。 每回那隻手伸向她,彷彿都將為她帶來未知的新世界。 意識到這件事以後,她驀地想起,那隻手第一次伸向她的那個瞬間,日光和微影一齊鮮明地落在那手心上的畫面,說不定其實正是某種預言。 從常夏之島回歸日常,她們第一個前往的地方是山岸醫生的診所。 明天一早她們預計要回DA總部去接受體能測驗與更新執照,在那之前得先讓千束做完拖沓了一段時間的定期健檢,替人工心臟充電。儘管因為滯留在海外而不得不推遲了定期健檢的時程,幸好期間千束的身體狀況看上去一切正常,山岸醫生握在手裡的報告數據也客觀地佐證了面前這個人的健康。 ——健康。是嗎? 瀧奈坐在床畔,盯著擱在千束床邊的螢幕,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經像好幾個月前待在千束的病房時裡那樣死命握緊了制服的裙襬。因為麻醉的關係,千束睡得很沉,生理監視儀正發出規律平穩的聲音,那是事到如今聽見千束心跳的唯一方法。她看著螢幕上人工心臟的電量百分比,始終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對生理監視儀發出的聲音感到放心。但至少那聲音提醒她,這個當下的錦木千束是貨真價實存在的易碎品,不是井之上瀧奈可以碰觸,應該碰觸的東西。 所以,她只是坐在床緣,靜靜地將握著制服裙襬的手收得更緊。 大概那就是原因了。瀧奈已經知道沒有什麼能夠逃過千束那雙緋紅眼睛。替人工心臟充完電,確認過從麻醉狀態清醒的千束沒有任何異狀,山岸醫生表示她們可以回去時,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已經開始轉紅。她想是麻醉還沒徹底退乾淨的影響,千束在更衣室重新換回制服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倦怠。 「沒事吧?」 「嗯,沒事。」 瀧奈幾乎是下意識地發問,而千束的回覆來得很快。更衣室的櫃門關上了,她聽見千束問她: 「……那,瀧奈妳呢?」 「我沒事。」 「問題是妳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沒事。」 「沒什麼。」 「瀧奈。」 「真的沒什麼。不知道,我想我只是──」 事實上,就連瀧奈自己也沒有預期。她的語塞並非意圖隱瞞,而是直白的困惑。直到剛剛那個瞬間她才終於意識到,千束或許又在不知不覺間替她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