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聽見軟木塞被拔開的聲響,夏樹將視線從露臺俯瞰出去的風景轉回面前。
從開瓶器上轉下來,軟木塞還維持著漂亮的形狀,剛離開靜留細緻的鼻前,由纖白指頭遞過來;夏樹接過去,湊往鼻間,鮮明清新的香氣沁入嗅覺,她便決定不再去想自己過去怎麼樣走過方才視野裡那條在夜色中往燈火的方向延伸的漫長坡道。
夏樹信手將軟木塞擱回桌面,看靜留愜意地將手中那瓶香檳斟入兩只高腳杯中,接著將瓶身輕輕浸回冰桶內,把其中一只高腳杯交給她。
「聊勝於無。本想在路上順道找找有沒有合適的禮物,但畢竟回來得有點急。」一面說,一面端起高腳杯,靜留那雙深紅眼睛稍稍瞇了起來,盯著澄澈的淺金色酒液。夏樹默默看著,無意識地屏息。
「──其實我只要妳回來就夠了。」
深邃的紅眸轉向她,靜留笑開了,朝她舉杯。夏樹端起自己的那只高腳杯,有些狼狽地讓杯口碰上去,撞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試圖讓那聲音驅逐無意識脫口而出的言語背後簡直讓人想死的害臊。
「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再說一次。恭喜妳了,夏樹。」
這個瞬間,靜留的聲音終於真正成為聲音。跟在靜留之後,夏樹抿了一口香檳,清爽的酸味挾著一抹收斂的甜,柔和豐潤的尾韻和香氣慢慢浸潤感官。逐一沁染身心的過程與靜留沏的紅茶有點像,但沁染過來的感覺並不相同。並非不快,不過她說不上來。
「雖然我也考慮過,後輩一上任就找她開香檳慶祝像什麼樣──」難得回來一趟,可不想浪費時間聽瑪莉亞女士說教呢。沒有漏過靜留的輕聲低語,夏樹噗哧一笑,聽見她說:「不過,會喝點小酒不是壞事。特別是就任五柱後,意外地在很多場合需要。」
特別是就交際這個層面而言。靜留說,又啜了口香檳。
「是嗎?」蒼翠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略帶氣泡的澄金液體。彷彿實感到了被靜留提醒的這個當下才遲來地湧現,夏樹含著冰涼的酒液,輾轉一陣,伴隨著舒服地逸散的香氣,這麼問她。
「所以,就任五柱的這一年裡,妳過得好嗎?」
夏樹有種直覺。她若是不問,靜留便不會提。而嬌嫣的紫水晶只是微笑,夏樹看她慢條斯理一點一點喝完手中那杯香檳,於是把手探向冰桶,小心地朝空杯傾注進去。靜留支著頰,伏下那漂亮的長睫時,頰上已經微暈。
「妳接下來就會知道了。」
她隨後將自己那一杯喝完時,聽見靜留這麼說。遠方城市的燈火倒映在那雙沉靜剔透的紅瞳裡,似有若無地晃漾。
「……事實上,倒是大致想像得到。這一年裡,輾轉還是有妳的消息的。」
夏樹也為自己倒了第二杯。靜留修長的指頭搭著杯座,凝望著不發一語安安靜靜地品味著那支香檳的她。那張銳利精巧的臉龐籠罩在淺淡的紅暈下,凝鍊的界線似乎稍微鬆動了一些。然而,她想,也是即將獨當一面的樣子了。
「不管怎麼說,現在,妳自由了。」
勾住杯腳,將杯中最後一點澄金色的香檳喝盡,深紅眼睛別有深意地從晶瑩透亮的杯底轉到夏樹身上,靜留輕輕放下高腳杯。
「何不先誠實地為自己許個願望?」
夏樹閉上眼睛。然後忽地就有恍惚、熊熊燃燒的高熱猛烈竄起,覆蓋她原先細細沉浸其中的那股微醺。某種高溫而濕潤的觸感不受控制自眼窩深處來勢洶洶地噴湧上來。太快了。她知道是靜留的聲音令她沸騰。
「──靜留,我想要妳。」
夏樹說。聲音嘶啞得幾乎撕裂自己。
靜留睜大眼睛。那抹訝然很快變成笑,她站起身,就著彼此的肘幾乎可以碰在一塊兒的一桌之隔俯身親吻夏樹額際。撫著那枚白銀髮飾,指尖沿著鴉藍色的髮收挽的方向溜過夏樹耳後,她輕聲囁嚅。
「我說了,夏樹。現在,妳自由了。」
柔軟的指尖輕盈地摩娑過她的耳垂,以及發亮的銀水晶。靜留鬆開手,長靴蹬著款款的腳步聲離開露臺。夏樹仰頭喝光自己那杯香檳,將山腳下遠遠光亮的校園與城市果斷地拋在身後,才跨進房間,手腕就被一把扣住。
靜留的舌靈巧地撬開她的嘴時,她反手關上門,聽見靜留拉上落地窗簾的聲響。
那雙手自頰上離開,沿著頷緣往下,解開她的領帶與襯衫領口的瞬間,夏樹終於察覺自己原來仍在呼吸。久違地搔動鼻腔的淡雅香氣太過美而純粹,在靜留的吻重新覆上來以前,她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熱淚盈眶。
將袒裸的纖細身軀壓到床間,那雙手摟住頸將她一把拉近。
夜燈的燈色,床單擦過肌膚的觸感,各種事物摩娑的微細聲響。以及無可替代的,靜留的氣味。身軀交疊,唇舌縱情翻攪的過程間,記憶回溯到那個晚上。
夏樹想起她優雅而煽情的手游走的方式,令靜留在她身下喘息。她汲取記憶,將謹慎、仔細的吻和愛撫印上柔韌有致的身軀,發現自己記得她們曾經發生過的所有細節。那是當然的。柔軟的鼻尖下,細緻的肌膚細細輕顫,她斂起蒼翠深沉的眼睛。
此刻以前,她只擁有這些。那記憶陪她渡過了多少艱困的時間。
她讓自己縱情於靜留嬌嫣柔軟的聲色裡,靜留的手深深沒入她傾洩的鴉藍長髮間,不費吹灰之力撩動自己幾乎不曾向誰曲折的背脊。她在那雙溫柔的臂彎裡感受到鼓勵,一面歡愉地震顫,一面從想望已久的頸側一路沿著精細的曲線吮吻到鎖骨時,聽見靜留在輕輕的呻吟裡嘆息。
「真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妳在短短一年內變得能夠擁有這種表情……」
其實只是為了一句話。為了對妳說不出口的一句話。
她讓溫熱的唇與手心同時貼上那對豐盈圓潤的乳房,靜留猛然一震,細長的指在她肩胛上用力,夏樹任憑自己的肩與背肌被那些指頭攀出亢奮賁張的線條。
在逐漸變得肆無忌憚的愛撫間,一併感覺靜留心口傳來激烈的鼓動。
「靜留……」
平常那樣優雅靜定的一個人,身內居然可以伏藏著這麼洶湧強烈的信息。沒頭於靜留柔軟起伏的曲線間,夏樹的舌尖與手攀上曲線的頂點,就像自己當時在她的擁抱裡因快樂弓起身一樣,她將那副身軀小心、愛惜地收在自己這雙手裡。
靜留越來越劇烈的聲息和反應讓夏樹隱隱懷疑自己的碰觸與確認是否太過執拗,然而她的默許就像正在讓渡擁有的權利。每一次經過靜留敏感的處所,她便將自己的氣息與痕跡悉心烙上去,耽溺的呼喚漸漸含糊,她知道自己正在滅頂的過程中,很甘願地放棄了破水而出的可能性。
去到身下的手沿著白皙的大腿內側慢條斯理往上探時,作為最後的明示,她渴求的舌尖撩過靜留濕潤的唇,靜留微微張開嘴,彷彿迎接,纖白手臂重新圈住她的頸,那雙水光瀲灩的深紅眼睛正是深淵,夏樹在清澈的淵底看見自己。
她讓嘴,讓舌,讓手指,讓意識,讓自己的全部,一口氣深入水間。
「……啊!…嗯、…啊啊……夏樹──」
緊緻,潮潤,溫暖。每次當她深入,靜留的呻吟便會拔尖,將她的名字最後的音節延展開來。明明是親暱儂軟的聲音,卻猛烈地搔動情欲最敏感、最中樞的那部分,像無形的愛撫,流淌過腦海,讓整個人失去分界,愉悅地徹底溶解。
抵達最容易令她歡愉的地點後,靈巧動作的指頭徹底體現夏樹的固執,不再離開。對完全據有自己,飽含取悅與疼愛的抽動報以興奮歡快的痙攣,鼻尖廝磨,氣息翻亂彼此,夏樹感覺靜留正與自己纏絡在一起的舌明顯變得遲鈍。她圈住柔韌的腰,深吻正要乘勝追擊,靜留屈起膝,無預警介入的腿股直抵最私密的部位,只是輕輕一擦,意識已在明滅。
明亮時,湮滅時,感覺到的都是靜留。她在這裡。
窒息與高潮寸前,吻終於無以為繼。整個人幾乎被快感支配的朦朧間,她聽見靜留不成聲的呻吟傾覆在劇烈的喘息下,自己的指頭被一片溫熱窄仄猛然絞緊;同時那截纖白煽情的大腿確實擦過柔細水潤的股間,夏樹恍然只覺得自己無從抗拒地被本能朝靜留拋擲出去,然後就是一段空白的,無可取代的歡愉。
意識過來時,夏樹甚至無從分辨那細細顫抖的喘息屬於靜留或自己。任彼此情潮洶湧的身軀親暱疊合,靜留的臂彎溫柔接住她,她一抬起頭,就有柔軟的吻輕輕貼上來,讓高潮的餘韻在彼此唇上輾轉。
終於,她擁有的不再只是記憶了。在吻中,夏樹想道。那臂彎又進一步將她擁得更深沉,彷彿在說,她等待已久,而終也等著了她的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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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我終於發現,要死了,這貨會比〈虹色〉還長。明明舞乙的公式設定打一開始就幾乎兩情相悅,真是奇怪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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