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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乙HiME)Stand By Me、5


〈5〉



 



有時候,如果問她究竟是喜歡或討厭這所學校,夏樹還真答不上來。



她扭開宿舍房間的門把,將房門關上前不忘將「請勿打擾」的掛牌吊在門把上。進門後她筆直走向自己的書桌,暫時忘記所有教誨將自己的身軀隨便摔進椅上,仰天望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閉上眼睛。



忘記教誨的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還套著過膝襪,膝蓋以下的半邊腿從床畔有氣無力地伸出來,連制服都沒換的舞衣整個人癱在床上,隔了一會兒才無精打采地對她說:「妳回來啦。」



「嗯。總而言之,」夏樹整個人陷在椅上。「還是恭喜妳啦。」



「拜託,我今天之內已經不想再聽到那句話了。妳也一樣吧。」

「對。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人來敲門了。」



暫且不論同輩,她們被選為五柱的消息傳出去以後,不管走到哪裡,都有興奮的學妹伴隨道賀的聲音一湧而上。反覆對應的過程間,她慢慢開始體感到這是現實,同時也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感到高興了。



她知道,除了那枚冰雪的銀水晶,以外的東西都不是她想要的。甚至連那些祝賀都不必有,那些聲音都不對,結果只是久違地,並且前所未有地提醒她,靜留不在這裡。如果可以,她只需要聽一個人對她說,那就太足夠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靜留一定也曾這樣期待過自己。事到如今她終於曉得,她說不定曾經無意間傷害了她。



「話說回來,空缺的二之柱,冰雪的銀水晶啊。這下真的和她平起平坐了呢。」

「嗯。」



夏樹睜開眼睛,偏過頭,床上的舞衣捂著臉,好一會兒之後,她才聽見聲音從那雙手下方傳來。



「說實話,夏樹。我很羨慕妳。」

「……少來,真的。我甚至不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



這一年間,她們並沒有聯絡,遑論見面。只偶爾輾轉聽見靜留的消息,通常來自滿懷憧憬的後輩口中。通常是迢遙的遠方。



「──那就去找啊。還不簡單。所以我才說我羨慕妳嘛。」



舞衣說。總覺得從認識的時候起,她便一直都在對自己重複類似的話。夏樹苦笑起來,終於重新挺起失力的背脊,轉身面向她。



「那妳呢?別說得好像被選為五柱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不知道。這妳真的問倒我了。」



罕見地,這麼說完,舞衣長長嘆了口氣。在夏樹開口以前,敲門聲響起。她不悅地走到門畔,開了門,蒼翠眼睛冷冷地望出去,正想看清是哪個不會挑場合的傢伙敲的門,門板後方探出一顆淺金髮的腦袋,對她稍稍欠身,然後推了推眼鏡。



「晚安,夏樹姐姐。請問舞衣姐姐在嗎?我很清楚一天下來兩位姐姐不想受打擾的心情,也看到了門把上的掛牌。但是勤務時間到了。還請見諒。」



小小的鏡片後頭,閒適裡透著幾分機靈的碧眼望著她,裡頭有著恰到好處的理解和體貼。夏樹收起嚴峻的表情,轉向床鋪的方向:「喂,舞衣,振作一點。要煩惱之後再說,至少先把該做的事情做一做。莎拉來了。」



夏樹目送舞衣搖搖晃晃地從床上坐起,拿了換洗衣物出了寢室,那低迷的背影讓她擔心。她關上門,想想自己的未來也只不過就是比她再稍微像是有點樣子。



她不曉得舞衣的那句「那就去找啊」儼然就是一種暗示。



畢業典禮與敘勳式已近在眼前,她仍舊沒有靜留的音訊。而在她找到靜留以前,寢室書桌上先多了一張留給她的便箋。



她從此失去舞衣的下落。



 



她原本以為,自己並不會用到這把鑰匙。



聽著門鎖開啟的聲音,夏樹這麼想。她扭轉門把,輕手輕腳溜進房間內,反手鎖上門,倚著門板,慢慢花一點時間讓自己的雙眼習慣黑暗,並不打算開燈。



輪廓從薄暗中一點一點浮現。



她想著一年前自己是怎麼樣走進這間房間,順道將當時領她進來的溫雅背影好好想過一遍,踏出謹慎無聲的步履,走向房內。二月的尾聲,夜間的空氣仍有冬末的餘韻,房間內有些冷,但夏樹明白那不是讓房裡冷清的主要原因。



房間和她離開前一樣,擺設分毫未變,乾淨整齊。一切都還很新,沒有留下什麼生活痕跡,她甚至懷疑開燈的話有可能刺痛眼睛。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靜留赴任以後在這裡停留不到半個月,然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其實她知道的,本來就和空房間沒什麼兩樣。連靜留的氣味都是自己記憶中的還要更鮮明一些。



和那日離開這間房間時的狀態一樣,疲倦忽然就一口氣噴湧而上,這房間裡靜留的氣息太稀薄,幾乎讓夏樹痛苦得要窒息。她坐到床畔,手心下撫過的床單觸感令她泫然欲泣。



她倒向床間,試著像她們激情時那樣呼喚她。短短的三個音節,發不出聲音,在喉間膛炸,輕易擊潰自己。



靜留不在這裡。



夏樹清楚自己心底也是這麼認定的,重新確認這個事實,她發現自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鑰匙在手心裡被握得微微發燙。一定是因為她答應過靜留,持有這把鑰匙的資格是,她能讓她放心離開。



最後她起身,撫平床單上輕微的皺褶,將房間徹底恢復原狀,重新將記憶上鎖時,仍是夜晚。這回,走在長長的下坡路上,夏樹一樣沒有回頭顧盼。



 



離開一間空房間,然後,打開另一間空房間。



她走到桌邊,將鑰匙收進抽屜,正準備更衣就寢時,發現桌上有未拆的一封信。夠了,她已經受夠這樣無聲無息留在她桌上的東西──夏樹扭開桌燈,抄起信,流利的字跡構成一串陌生的地址。



拿著信的手顫抖起來,為的是很少有人寫得這樣一手漂亮的字。地址是陌生的,但這筆跡她見過。曾央求她教過自己,然而怎麼樣都學不來的一手字。



她摸到拆信刀,劃開信封。紙張撕裂的聲音既疼痛,也歡愉。



等了那麼久才來的一封信,寫得很短。夏樹很快讀完,將那張薄薄的信紙沿著原本的摺痕摺好,小心翼翼,寶愛地拿在手裡。她覺得這信的長度正好,也許她考慮過的,再長,她就沒辦法清楚讀完了。



她伏下蒼翠眼睛,寄件人的署名在水光裡模糊,於是她用指腹摩娑那個名字,反覆確認。信一直還在手裡,只是信件的文字越來越歪斜、混淆。但她總覺得她在那樣朦朧的視界裡,看見靜留就在面前微笑。



──我們敘勳式見。信末,她這麼寫道。



 





 



寫完的瞬間其實我也覺得,這孩子沒在靜留房間裡哭出來真的很厲害。

奇怪其實我很疼夏樹的啊(?)






不重要的題外話是,其實夏樹的禮裝在本篇裡的設定搭的是領巾。

不過敝人對領帶有怨念,就把領巾和披風當成升官成學園長之後才有的貫祿了。

新米五柱還是乖乖打條領帶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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