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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色、4

〈4〉


進入七月,梅雨季結束,天氣一口氣熱起來。


話雖如此,還不到晨跑時間就被熱醒也是前所未有的事。夏樹盯著鐘,時間還不到早上六點半。身邊傳來細細的寢息,靜留還沒醒,然而蹙著眉頭,睡得不太安穩。她伸出指頭,輕輕撥開靜留微亂的瀏海,指尖沾上一層薄薄的汗,夏樹終於發現房間裡靜得過頭了。


她輕手輕腳摸下床,走出寢室,發現客廳也籠罩在差不多的燠熱裡。在客廳的桌案上找到中央空調的遙控器,她隨手挑了送風鈕一按,毫無反應,就只是支遙控器。仔細聽就會發現,平時低得幾乎可以忽略的運轉聲停了。夏樹下意識地嘆氣。


──壞得也太不是時候了。


放下遙控器,夏樹走向儲藏室。記得已經好一陣子沒用的電扇收在這裡。大概是翻箱倒櫃的聲音不小心弄得有點大了,左右手各抓起一架電扇回到客廳時,一身薄紫浴衣的靜留已經站在寢室門邊,伸手揉著迷濛的睡眼。「吵醒妳了?」


「不是。」靜留隨手撩開頰畔一縷亞麻色長髮,「總覺得……好像有點熱。睡不下去。」


暫時在飯廳與客廳各安一架電扇,夏樹嘆口氣,「中央空調大概壞了。今天內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找人修好,出門前就用電扇多少捱一捱忍耐一下吧。時間還早,我先出門晨跑。」


簡單盥洗後換上運動服,她出門前隱約聽見靜留的聲音和浴室裡淅瀝的水聲一齊傳來,問她早餐想吃什麼。她在玄關繫鞋帶,隨口應一句簡單就好,天氣熱,別在瓦斯爐前站太久。水聲停了,她推開家門,日光已經很焰了。


到家後,空氣裡通常會有咖啡,或味噌湯的香氣。靜留會在桌邊翻報,等她回來沖完澡後一起吃早飯。


一天醒來的過程,在那雙優雅而從容的手裡,一切都井然有序。夏樹坐到桌旁,盛夏的光被窗簾稀釋過,和咖啡壺口裊裊沁著的薄煙差不多恰到好處。她喜歡趁靜留催她開飯以前短暫的片刻,隔著細緻的氤氳,好好地把靜留看過一遍。


今天多少有些煞風景。風扇吹著靜留手中的早報,薄薄的紙頁不識趣地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天氣確實很熱,靜留的襯衫袖子挽了起來。


素色的牛津襯衫。袖口折得平整妥貼,沒有散漫感,卻有閒適的氛圍。線條好看的肘恰恰貼著袖口彎出來,裡側的肘窩若隱若現。從整齊的袖口往上,襯衫俐落乾淨的線條裁出她纖細的上臂,沿著肩線溜過去,描出一副典雅可並不瘦弱的肩。前襟仔細熨得服服貼貼,然而胸口和那頭亞麻色長髮蜿蜒勾勒的線條恰好中和了相對分明的折線。襯衫的領以不突兀的方式清爽地立著,和學生時代不同,領口大多時候是不扣的。微敞的領際偶爾可以瞥見白皙的頸。


隨著靜留愜意的坐姿,自然而然帶出淺淺的摺。身後廚房的窗將毒辣的烈光擋好了,透進來的日影淡漠,照在靜留身上。牛津襯衫的料子本來是比較挺的,籠上輕淺的影後,便從那淡影中衍生出了與英氣相應的柔軟。


幹練,但不逼人。那挽得整整齊齊的袖是靜留的雍容與淡然。


夏樹深知自己閱人有限。在自己曉得的人們裡,靜留大概是這麼穿起襯衫來最好看的一個,這點她倒還是能肯定。


餐桌對面,渾然不覺的執行長手裡紙頁嘩啦又翻過一頁。趁靜留還沒發現,夏樹將手伸向咖啡壺,填滿桌上兩只空杯,把獲得過無數次的結論悄悄淹進心底。關於自己喜歡看靜留穿襯衫挽袖這件事,她只想當作一個無足輕重,隨時都能欣賞的秘密。


「今天沒有特別的行程吧?」夏樹說。問完又覺得自己有些壞心眼,其實是知道答案的,她從來不看靜留的行程,不過每天早上看靜留穿什麼衣服出門工作,心裡大致都會有結論。畢竟她們不是第一天住在一塊兒。


「是啊。空調壞了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雖然真要留在家裡或下午再去也不是不行……」習慣性地支頰露出沉吟神色,直到降到適當溫度的咖啡送到自己面前,靜留這才收起早報,摘下鼻樑上的眼鏡隨手擱在桌邊,起身到流理台洗了手,回到座位上。


「空調的事交給我吧。今天留在家裡肯定會很難過喔?」
「也是……希望不是什麼大問題。」
「要是今天內無法擺平我再聯絡妳吧。」
「好。如果真的太熱,夏樹也別勉強留在家裡,這種天氣很容易中暑。」


所以說七月天裡壞什麼冷氣呢,不知道對SOHO族來說這是酷刑嗎。她端著咖啡杯,終於忍不住牢騷一句。靜留淺淺地笑了,細緻的臉上波瀾不驚。


「就算是酷刑,最終這個家還是由夏樹顧著呢。」


是是是,CEO大人先走,快到辦公室去吹冷氣吧,這裡由我斷後。夏樹的語氣一半是玩笑,另一半卻是認真的,她知道靜留懂。因為那口溫雅的京都腔一半是揶揄,另一半是信任。那不言而喻的交集便是生活。


一起吃完早飯,她目送靜留拎起車鑰匙與公事包走向玄關出門工作,轉頭發現有人將眼鏡忘在餐桌上,連忙七手八腳找到眼鏡盒將東西收好,打開家門追到正好敞開預備下樓的電梯前,及時趕上。突如其來的,措手不及的插曲,也是生活。


悉心守護著瑣碎的事物,因理所當然而微笑,也是生活。


 


「舞衣,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的車不是買來幫妳載貨的──」


夏樹停好車,走進還未開始營業的店裡時,橙髮的友人正好在櫃檯內放下最後一個紙箱。還未開始營業的店裡只有廚房亮著燈,狹小的空間大多籠罩在薄暗裡,只有幾縷強烈的日光透過氣窗的狹長窗櫺斜切進店裡,照出一行明亮的陣列。店裡一角,冷氣運轉著,壓縮機榨出嗡嗡聲響,和自己家裡不同的另一種夏日風情。


舞衣指了指吧台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轉過身去不知道在忙活什麼,不一會兒將一杯裝滿冰塊的麥茶遞到她面前。「是是是,下次如果妳在會長面前大聲回答『我的車除了靜留以外什麼也不載!』的話,我保證不再凹妳幫忙,怎麼樣?」


夏樹冷冷地喝了口麥茶,給舞衣一記白眼。


「所以呢,今天是什麼風把妳吹來了?」
「家裡中央空調壞了。和維修技師約下午三點,在那之前找個有冷氣的地方打發時間順便吃午飯。」
「有本事SOHO的人真是犯規啊,我也想要自己決定工作行程,或是有個人隨時隨地幫我看著家裡的狀況啊。」


夏樹放下玻璃杯,支頰看著在開放式廚房裡轉來轉去忙著開店準備的身影,一時之間沒有答腔。冷氣剛開始運轉沒多久,空氣裡還有沒驅散的微熱,杯底很快在桌面上蓄了一圈水漬。她伸指沾了沾冰涼的水滴,想起今天早晨指尖輕輕拂過靜留額際的薄汗的觸感。


「我可不想被基於興趣才開了店的人這麼說。本來可以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就好,不是嗎?」
「就算是只相夫教子也需要毅力,所以我在容許的範圍內開溜了。我沒有辦法像妳那樣堅守崗位呢,夏樹。」


什麼形容啊。夏樹幾乎噴笑,在最後關頭忍住了。大概是眼角餘光瞄到了桌上一小灘以玻璃杯為中心擴散的濕意,舞衣隨手遞給她一張紙巾。不意間,她看見舞衣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光的陣列裡微微眩著,夏樹的笑意低斂了些。真正堅守崗位的行家才不是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怎麼這麼突然說壞就壞啊?妳們不是把屋況維持得很好嗎?」


靜留和夏樹的公寓她去過幾次,那種仔細維護的同時也洋溢著生活感的空氣一直令她印象深刻。無論何時造訪都明亮乾淨,生活的痕跡裡醞釀著微微的溫度,像時光凝結在那裡。


「再怎麼說,畢竟也已經是快要十──」夏樹一時語塞,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在心底把時間又驗算過一遍,突然不曉得答案給她的感覺是踏實,還是虛浮。「快要十年的房子了。算得精確一點是八年。」


開始有點小毛病也很正常吧。她喃喃地補充了一句,不知道說給誰聽。


舞衣扭開水龍頭,眉目不抬,自顧自地笑了。不一會兒,小小的店裡開始響起菜刀觸及砧板的規律聲響。夏樹抹乾桌面,冷氣恰恰涼了,她想起家裡的事。不是什麼大毛病,可以速戰速決修好是最理想的情況,畢竟一室燠熱的空氣讓人浮躁,難以專心。她下意識地這麼思忖。幾乎要走神的時候,舞衣又開口了。


「人比屋子還要忠實呢,妳們。」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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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寫法太爛所以我直截了當放棄了切進正題的大好機會。
我這人就是把話直白講清楚了便好像會死一樣。(淦)
所以說我到底該如何把out of control的東西導回正途,How!!!

我覺得我需要被靜留調教一下(不對)


阿母……我真的……可以handle住嗎……
其實最初我是真的有大綱的誰來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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