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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白、1

〈1〉



 



「靜留。」



接過添好的飯碗,慎重地放下,然後夏樹這麼呼喚。照例坐進飯桌對面的位置,靜留看過去,那雙冰綠眼眸望她一眼,低伏了下去。她想著她呼喚自己的聲音,短短的三個音節裡有著謹慎的聲色。



靜留一瞬間就閃過了質疑自己的念頭。又是太多的想像,或是過於隱微而不自覺的病氣,使得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那樣嗎?她凝視著那張英氣的臉龐,試圖想從精巧微細的線條中推敲出任何一點訊息。飯廳微暈的燈光落下,在夏樹的臉上投射出淺淡的影,鴉藍色的髮深沉地瀲灩著,那色澤偶爾會讓靜留覺得自己也許正在做一個瞑色的夢。



「嗯?」

「那個……」



她看見夏樹忐忑地交扣的修長指頭乍然注入了力氣。



「今年……也和我去魂響祭嗎?」



靜留很清楚這不太應該,沉默畢竟還是短暫介入了幾秒。夏樹抬頭面向她,乾淨的碧綠眼瞳澄澈得一眼就能看清裡頭的情緒。將畏縮藏得那麼好,在重重的緊張,以及一點似有若無的期待後頭,躲得很深,卻依舊誠實。



「當然。」微微一笑以後,她說。「假如妳希望的話。」



那些扣得死緊的指頭慢慢解開。碧綠眼睛泅游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原先藏在深處的畏縮並沒有消失,而是──假使她沒有看走了眼或想得太多──又更明顯地,略略浮現在目光裡。



「我當然是這麼希望的。我可不想往後就要這麼抱著對魂響祭的陰影一輩子忘不掉,應該說去年算是第一次和妳過卻搞成那樣真的很糟糕……」



啊,回想起來真想宰了當時的自己。──聽見她彷彿呻吟般這麼說,至此,靜留終於有了暗默的了解。



「──總之,我的意思是……」夏樹垂下肩,吐出悠長深遠的嘆息。「對,我想和妳一起去。但妳呢?」



她的意思其實是這樣的。答案並非一定得是肯定的;並非一定要是魂響祭。



光亮的燈下,冰綠眼睛裡的緊張逐漸剝離,不安明白地裸露出來,併有一抹明確的期待。敏銳地讀到那抹期待,靜留進一步微笑了,知道那雙忐忑地凝視著自己的眼睛跟著微微亮了起來。



「那就一起去吧。……怎麼說呢,這算敗部復活戰?」

「不要再提醒我去年的魂響祭過得有多一塌糊塗了,拜託。」



餐桌上慢慢淡去的熱氣間,夏樹摀著臉,聲音泫然欲泣。靜留知道不該再繼續下去了,時間地點場合話題都不對,她以自筷枕上舉箸的聲音當作提醒。「總之,就這麼決定了。先吃飯吧,嗯?」



那雙沮喪的手老實地跟著拿起了筷子,合掌,在彼此重疊的聲音後,逐漸恢復了氣力。



因應仍毫不留情持續著的殘暑,味道下得比較輕,同時經過一陣交談以後溫度降得恰到好處的熱湯溜過舌尖,靜留一面漫不經心地忖度著味道,擱下漆碗,說:「既然都決定了,今年也應景地換上浴衣去逛怎麼樣?」



伸向自己指名的馬鈴薯燉肉的筷尖停頓了一瞬,到頭來還是繼續前進。銳利的細眉明顯不太開心地朝眉心聚攏。



「不要。妳想穿我沒意見,但那夠累人的,我受夠了。」

「是嗎?某種意味上最累人的部分都是我處理的吧……不考慮一下?」



不過,一面替她打理行頭,一面聽任自己擺布的她盛大而幼稚的抗議,真要說是累人或有趣,靜留的認定果然還是後者。



「不考慮。」夏樹啜了口湯,放下碗的同時果斷回應。



「──聽好了,靜留。我不像妳一樣習慣那些玩意兒,穿得那樣綁手綁腳,萬一像去年那樣不經意分頭了,要找到妳難度太高。眼睜睜看著妳走掉卻追不上去的感覺差勁透頂,我這輩子不想體驗第二次。」



隔著餐桌,注視她的冰綠眼睛燦然發亮。其實憤怒與固執的顏色都很淺,靜留覺得自己也不過就是稍微觸及了一點,已經灼得眼底發熱,視野模糊。知道夏樹看著,她匆匆低下深紅眼睛。老是這樣弄得自己哭笑不得,怎麼得了。



「真可惜呢,那就只好普普通通地去約個會囉。」



澄澈的綠眸搖曳了一下,明顯游移起來,最後就是彆扭地別開眼去,不肯看她。乾脆就這麼放她專心吃飯也好,才這麼想,重新端起碗,這回換靜留的筷子伸到一半時,被夏樹低沉含糊的聲音打斷。



「這個嘛……等哪天心血來潮的時候,也不是不能商量啦。」



繼續移動手裡停下的筷,靜留輕聲笑了。



 





 



從去年靜留生日前就寫好第一集結果被舞乙拉走注意力放置到現在才又重新動工預計可能會當新刊名的東西終於出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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