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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乙HiME)Stand By Me、20

〈20〉



 



雨來得很急。



靜留沖了個長長的熱水澡,確實驅走寒意,讓淋過雨後的身子暖熱起來。走出浴室時,窗外的驟雨仍自顧自地持續。坐到桌畔,一面以毛巾拂去亞麻色長髮上的水氣,視線落到今早出門前讀過的報紙頭條上,她悄悄地嘆了口氣。



真白殿下已確定要在來年初夏即位,目前自己正在執行的勤務恐怕時限無多了。偏偏事態不如預期,無論是蒼天的青玉和溫德的正統繼承人,或近來又開始暗中活躍起來的黑谷的動向,她們想找的東西都沒能找著。



當然是很想帶給那孩子一些好消息的。靜留不是很願意,不過大致可以想像近日這段時間,她的學園長那雙英挺飛揚的劍眉會糾結成什麼樣子。思索著應當如何彙報與回信才能盡量讓那結比較易解一些,纖細的指正爬梳過仍略帶濕意的髮間,配在耳際的紫水晶亮了起來。



「──這裡是嬌嫣的紫水晶,靜留.維奧拉。」



還沒整理出個大概,來自加爾德羅貝的通訊已經先到了。這下好了,依近來的狀況推論,這回是誰要先給誰壞消息呢?不過在那以前,得以聽見彼此的聲音,起碼還是好消息吧。這麼想著,靜留讓GEM接上了迴路。



「靜留,是我。現在方便說話嗎?」

「沒問題。」



低沉的嗓音響起,不知不覺間那聲色也開始帶著相應的威嚴,聽上去比冬日的雨還凜冽,卻意外比從前還更教人安心。也許要花一點時間討論,靜留總之先疊好毛巾,在浴袍外多披了一件毛毯。



「先前拜託妳的事,進度如何?」

「不樂觀。況且,既已對外公布真白殿下要在來年初夏即位的消息,也許重新考慮進行的方向,暫時停止搜索,先讓溫德的情況上軌道比較好。」



自王宮受襲,蒼天的青玉與正統繼承人雙雙失蹤,已接近十四年。出身自溫德歷史悠久,長期位居國家中樞的公爵家,這件事對溫德的影響有多深,靜留早有實感。儘管至今仍無法確認真白殿下是否真為當年失蹤的公主,可事已至此,現狀也沒有其他辦法可行了。



「是啊。換句話說,時限到了。除了蒼天的青玉與黑谷的動向以外,其他工作都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嗎?」

「嗯。不過就各種跡象來看,黑谷那行人的動向還是需要留意呢。」

「我知道。這方面固然也要繼續請妳注意,但目前有另一件更需要妳的工作。」



她說。靜留優雅地交疊起修長的腿,撥開耳畔微濕的亞麻髮絲,側耳傾聽,等待她的命令。--倘若可以,希望是她能為她解決的難題。在夏樹短暫的沉默間,靜留只是單純地這麼想。



「正式的人事命令稍晚才會對外發布,不過已是既定事項。我要妳回來,接任學園長輔佐官一職。考量到溫德的現狀,這是最妥善的作法。」



她按著嬌嫣的紫水晶,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也確實理解了命令本身的意思。直到夏樹擔憂的呼喚透過GEM傳來,她才察覺自己竟然就這麼按著紫水晶愣愣發呆,忘了回應。應該說,一時也不曉得怎麼回應。



「……我知道了。我會盡可能在一月前趕回去。」

「──那就再拜託妳了。」



就只有這種時候,靜留覺得,那孩子不在面前也好。這樣她才不會看見自己縮在椅上,垂下眼睛,幾乎泫然欲泣的神情。而靜留不會曉得,遙遠的彼方,她的學園長站在靈廟內的研究間,不約而同覺得她不在面前也好。



這樣她才不會看見自己躊躇不定,坐立難安的表情。末了,她的學園長終於下定決心,無自覺地挺直早已足夠端正的背脊。



「啊,靜留……另外還有一件事。」

「嗯?」



漫長的沉默。差不多要換她朝迴路的另一頭投以憂心的呼喚時,夏樹開口了。



「那個──嗯,生日快樂。」



然後,微妙地變得含糊的聲音匆匆扔下一句「那就先這樣了,之後的等妳回來再說吧」,迴路就此中斷。靜留自然無從得知,她的學園長在陽子主任打趣的注視下頭也不回離開研究間時,連耳根都紅透了。倒是曉得,從椅上起身,站到鏡前,繼續著手打理自己時,是想止也止不住地微笑。



冒著一場驟雨結束工作,難得有些狼狽地回到旅館時,她原先還覺得今年生日過得不大順心的。



現在,她要撤回前言了。



 



走出沙港時還很早,大把日照已傾注下來。縱使時值冬季,這個國家特有的日光仍明亮。



靜留上了早已等在沙港外的公務車。一出站,她便發現車停在和當年她們離開時同樣的地方,不過這回要往反方向開了。那是幾年前了呢?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她漫不經心地數著。好像也不過就是這段車程一來一往間的事。



穿越溫德繁榮的市街,不出多久,便能遠遠看見靈廟聳立的翠綠山頭。從溫德往加爾德羅貝,這是必經之路。無論多少年月過去,那面白牆永遠嶄亮如新,但靜留這才有些遲來地察覺,自己已有好一段時間不曾看過這幅景象了。



也許人變得比景色要多。她想。



除了碰上尖峰時段,回去的路上稍微塞了一陣子的車,此外彷彿和離開時沒什麼兩樣。當然,這次夏樹不在她對座。其實私底下給她的信裡寫了很想親自來接的,但不太好抽身;她本來覺得就是自己一個人,派公務車來實在浪費了,惟獨這一點她的學園長說什麼就是頑固地不讓步。



公務車抵達校園,正是晨間勤務開始不久後的時分。靜留攜著皮箱走過校庭,正在打掃環境的珊瑚生注意到靴跟清脆的聲響及柔和飄逸的薄紫裙襬,霎時間,興奮地喊她「靜留姐姐」的尖叫絡繹不絕。想到這也是久違的晨間風景,靜留微笑,簡單給了後輩回應。



哎,只有可愛的後輩們曉得她可不行,回頭得向夏樹要份學生名冊了。多少還是得在這些孩子們身上花點心思呢──優雅的身影自在地穿梭在無數艷羨憧憬的視線間,靜留覺得不該再耽擱了。誰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個轉角就聽見風風火火的腳步聲響起,獨處時她又要對她不滿,說別在她面前露出漁獵後輩的表情?



大概是校庭裡的嘈雜引起了注意,不出幾步,姿態嚴謹端整,一襲深灰色長裙的身形剛映入視野,騷動的後輩們便不約而同安分地回到應在的崗位上去了。靜留出聲打了招呼,難得看見弧度向來嚴肅的嘴角略略鬆弛了點。



「若是這個時間,學園長應該已經在執務室了。」



迎面走來的瑪利亞女士只給她這麼簡單的一言,就朝學生們走去了。她道了謝,將一連串說教的聲音留在背後,決定還是先回自己的房間一趟。



找著鑰匙,聽門鎖開啟時發出的喀鏘聲響,靜留不自覺地苦笑。手中的鑰匙與鎖都還很新,扣掉一直攜在手邊的兩把,這些年裡,她手裡換過的鑰匙不計其數,大概每一把都用得比常時帶在身上的這兩把要勤吧。



她扭轉門把,睽違足足三年的房間裡,氣味嶄新乾淨得和輾轉各地時入住的旅館房間沒什麼兩樣。事實上幾乎就等同是讓人定期維護的空房間,畢竟待在這裡的時間實在太少了。然而這個瞬間,靜留提著皮箱,站在門邊,注視著從窗外篩進屋內的晨光,只是覺得懷念。



她將手中提回來的那只皮箱留下,不多時就轉身又出了自己房間。需要安頓的東西不多,花不上多少功夫,回頭再來整理就好。往後,時間要多少就有多少。



出了別館,靜留邁開腳步,朝這所學園的制高點走去。靴跟輕輕地響著,沿著蜿蜒的坂道往上,往執務室的這段路坡度和緩,代價是略略顯得漫長。她自學生時代就認為這不是很適合一個人走的路,至今依然;然而那孩子早就向她提過,不管是往執務室的路,或往靈廟的階梯,她已經一個人走慣了。



恐怕是因為當時不曉得路的盡頭有什麼等著,所以走起來覺得辛苦吧。聽著自己規律的腳步聲,那樣的記憶同一時間正逐步遠離,靜留知道她之所以能安然地走過這段通往執務室的路,是因為已經有人先她一步抵達,等待著她。



那並不容易。可那孩子做到了。所以說,這回該輪到她去找她了。



踏上這所學園的制高點,靜留回過頭,彼此長年輾轉過來,那迢遙的世界在足下展開。早晨的日光清亮,落在執務室的階前,曳出淺淺的一道影。過去她們總在這樣日光清朗的早晨離開,如今她們先後在這樣日光清朗的早晨裡回來。



以後,影子就會是兩道了。



背過遙遠的世界,高雅的薄紫裙裾輕柔地搖曳。靜留跨上最後的臺階,站到執務室的門前,抬手敲響了門扉。



 





 



我知道停在這裡可能會被蓋腦

但我還是無法戰勝心裡那股要我把這集停在這裡的衝動(蓋腦)



感覺和這兩人一樣走了好長一段路

終於也要到了

下回完結。



貼完這篇就要去整理辦公室的黑洞了嗚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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