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本能


是一股乾渴的感覺促使她醒來。

瀧奈朦朧地睜開眼睛。儘管意識因濃重的睡意顯得一片泥淖,她依舊明確感受到了那股以喉嚨為起點,甚至漫及她整個人的乾燥,像確實混雜在泥淖當中的一顆細小但堅硬的石礫,難以無視。她決定到廚房倒杯水。

瀧奈放輕動作,慢慢支起身。房間裡非常安靜,身畔千束平穩的寢息甚至比暖氣徹夜運轉的聲響要更清晰,她終於遲來地想到這陣過度的安靜大概就是她大半夜的被渴醒的原因,睡前她和千束是一路從客廳滾到房裡床上的,完全忘記開加溼器。視線轉向枕邊,千束微亂的白金瀏海下是她看慣的安穩睡臉,她吁了口氣,下床時不忘把自己掀開的羽絨被好好蓋回那副光裸的身軀上,就算房間裡暖氣早就開好開滿也一樣。

就是到廚房去喝杯水而已。瀧奈想。憑著入睡前的記憶在腳邊的鋪木地板上隨手一撈,指尖搆到柔軟的法蘭絨觸感,她意思意思套上探到的那件襯衫,先開了邊櫃上的加溼器,這才懶洋洋地晃出房間。

開門的瞬間,房間內外的溫差讓瀧奈無意識地攏了攏真的只有套上,連顆鈕釦都沒動的襯衫前襟。穿梭過薄暗,往廚房走去的途中她沒開燈,說白了沒必要。受過夜視訓練的眼睛和她對這個家熟悉的程度讓開燈這件事顯得多餘,然而經過客廳時,沒有完全清醒的腦袋還是讓她無意踩到了滾進房間前就被千束早早剝在地板上的衣服,同樣是柔軟的法蘭絨觸感──說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所以現在她身上這件襯衫大概是千束的吧──她迷迷糊糊彎下身,撈起腳底那件襯衫,總之先隨手把它掛在沙發椅背上。至於剩下的,就交給明天的自己或千束吧。

按下廚房的電燈開關後,瀧奈模糊的猜測得到證實。這個當下鬆垮垮地攏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法蘭絨襯衫是赭紅色的。從流理臺的棚架上拿出自己的馬克杯,扭開水龍頭,沾到水的剎那瀧奈終於發現自己渴得可以。理由不外千束。睡前她們各自發出聲音的比例簡直不能更懸殊。

對,都是千束不好。

喝完水,瀧奈稍微捲起對她而言略略長了一點的襯衫衣袖,將用過的馬克杯洗乾淨後晾回杯架上,擦乾手,將捲起的衣袖放下,然後才熄了廚房的燈回到臥房。懶得穿上室內拖鞋,光溜溜地踩過隆冬深夜的鋪木地板的腳底板和只隨便套了件襯衫的身體和剛出被窩時相比顯得涼颼颼的,她沒有再把襯衫脫掉,輕手輕腳再度摸進被窩,才剛躺回原位,身旁一陣窸窸窣窣,被窩裡有雙手從後頭圈住她,下一秒柔軟的白金髮絲和千束慵懶的氣息已經蹭到她側頸上。

「──千束?」

瀧奈輕聲呼喚。千束醒來她倒是不意外,彼此從小就接受這樣的訓練長大,會因枕邊的動靜而跟著醒轉極其理所當然;她不時也會因為千束的動靜醒過來。她們老早就說好不要在意在夜間吵醒彼此這件事,往往很快就又各自沉入睡眠,不過今天的千束似乎不然。

「嗯……」

先是一串曖昧的沉吟,瀧奈懷疑千束搞不好純粹是半夢半醒。正打算閉上眼睛的時候,千束低沉而含糊的嘟噥無預警在她耳畔響起。

「沒有啦,只是想說怎麼一睜眼妳就不在了。」

圈住她的臂彎以不致壓迫的力道悄悄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瀧奈並不吞忍,在千束的抱擁裡深深嘆息,彷彿那口氣是被千束那雙纖細卻結實的臂彎給勒出來的一樣。她總感覺她開始在越來越多奇怪的地方切身體認到當下抱著她的這個人無疑真的是歷代最強首席,因為,錦木千束除了警醒以外,還格外擅長毫無前兆的突襲。

「──我哪裡都不會去喔。又不是妳。」

瀧奈回答。而身後那個真的曾經名符其實地一睜眼就不在了的專家只是把她收在臂彎裡好像還不滿意,進一步把臉深深埋進了她的濡羽色長髮和襯衫的衣領裡。

「但我知道我該回到哪裡去了嘛。」

整張臉肆無忌憚地埋在她頸根廝磨,千束輕聲囁嚅。

「連氣味跟記號我都留好了。不會搞丟的。」

她知道千束的鼻尖和唇悄悄越過襯衫的衣領,蹭到了她肌上。吻觸上不久前才留下的那道淺淺的牙印,就疊在她左肩留下的那道疤上頭,輕柔地摩娑過她腹肌的指尖親暱而曖昧,帶著只有她知道的面目,連同襯衫,以致千束整個人的氣味將她密切傾覆。瀧奈在那樣嚴密切實的包覆裡輕輕吐出一口氣。

「就說千束果然是狗或什麼野生動物吧。」
「才不是咧。」

整個人無遺地收攏在千束的襯衫和擁抱裡,瀧奈感覺得出千束沒有放手的打算。但她其實也沒有要掙脫的意思,她的確曾經懷疑過自己有沒有資格,而現在她已經明白,千束只接受她待在這個位置,其餘的,千束都不要。她也不要。

瀧奈果然還是覺得她並不擁有千束,也不應該擁有千束。不過她總感覺,成為千束本能的一部分或許是個理想的歸結與解答,假如那些千束在她身上留下的,氣味、印記或其它,都終將成為千束每次離開仍會回到她身旁的證明。

那井之上瀧奈非常樂意。

她慵懶地翻過身,毫不客氣地把整張臉埋進面前那副沒有鼓動的胸膛裡,讓千束的氣味徹底充斥她所有呼吸。千束調整了力道,重新把她整個人收攏在懷裡,剛才鑽進被窩時還涼颼颼的腳底板和肌膚眨個眼已經再度被熨暖了,所有感觸都讓她安心,朦朧的睡意和肌上感受到的溫度一起回升,她放掉意識前最後明確感知到的東西是千束親暱地擱到她髮旋上的頷。

下半夜她們雙雙睡了個好覺,誰都沒有再吵醒誰。翌日早晨,在彼此身畔睜開眼,一起進浴室沖澡盥洗的感覺老樣子清爽而美好,安穩得像是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瀧奈扣上背釦,原本已經打算伸手去拿折在架上的襯衫,這樣的念頭卻不經意竄上來,也不曉得是不是從千束的白金髮梢滴落的剔透水珠導致的。她開口呼喚。

「噯,千束。」
「嗯?」
「那件襯衫今天能不能借我?」

千束從毛巾間抬起臉,深緋眼睛朝瀧奈指尖的方向一瞥,又轉回她身上。一面收乾髮梢上的水珠,千束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只反問:

「瀧奈,今天晚餐能不能點菜?」

她們都沒有明確回答對方,但她們知道彼此的答案都是可以。看著瀧奈毫不猶豫將手臂穿過襯衫衣袖的樣子,千束感到非常滿意。



2025.05.25



「我敢說瀧奈半夜渴醒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沒開加溼器」
「(但笑不語)」

超愛彼氏襯衫梗的我真的覺得不能輸給Short Moive第五話
(當前狀態:一敗塗地)


留言

  1. 你好,想請問您早期關於HIME靜留夏樹,大大出版的書[虹色]、[恆白]、[有光的時刻]、[Stand By Me] 這四本有餘本嗎?非常想要收藏,當時在國外讀到您的文字非常喜歡,到現在重新回顧還是很難忘,當時也沒來的及購買到,所以想問問您是否有餘本能割愛?

    回覆刪除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