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束離開DA本部時大雨傾盆。
嚴冬時節這麼大的冷雨並不常見,但一下起來就非常折磨人。她三步併作兩步穿過空曠的停車場,俐落地鑽進車裡,收傘和關上車門的動作一氣呵成。無可避免被帶進車裡的濕意讓她直打哆嗦,她迅速發動引擎,總之先調升暖氣的溫度,順便打開廣播。
廣播節目的聲音融進雨聲裡,千束的槍灰色GR SUPRA則融進了灰濛濛的天色和柏油路面間。其實她對這場雨也不是沒有預感,畢竟從昨晚起左肩的舊傷就一直隱隱作痛。在不影響駕駛的前提下稍微動了動相對比較不受安全帶束縛的左肩,她漫不經心地聽著雨刷猛烈擺動、雨點猛烈洗刷車體的聲響,廣播報導說,延空木今日恰好落成三週年。
千束瞄了儀表板一眼,開回都內應該剛過店裡打烊的時間。雨不知道會不會停,她想總之還是先繞到店裡喝杯熱咖啡。
不知不覺間也很習慣自己開車往復這段以通勤而言遠得要命的路途了,從首都圈的深郊一路開回都內,千束抵達LycoReco簷下,收好傘時,店門上的告示牌不出意料已經翻成了「CLOSED」那一面。她推開門。
「……怎麼沒有直接回去?雨很大吧。」
迎接她的是米卡接在深深吐出的一口氣後,那一貫沉穩的聲音。以及混雜在榻榻米座席的藺草與咖啡豆的香氣間的,菸草的氣息。
「想說開回來應該才打烊沒多久,乾脆就繞過來了,雨沒停的話正好順便接瀧奈下班。而且外面好冷,想喝點熱的。」
「雖然有點晚了,喝杯特調應該沒關係吧?」
「咦?啊,老師,我可以自己……」
千束將傘插進傘筒,抬頭已經看見米卡將指間還剩下大半的煙捻熄,拄著柺杖進了吧檯後方,開始著手準備。她只得乖乖坐到吧檯前的老位子上,就像過往無數她在店頭度過的時光,一切熟悉,除了那個孤零零地躺在檯面上的菸灰缸。
「……我不介意老師把那根菸抽完的說。」
拄著頰,默默看著米卡熟練地進行手邊作業,過了好一會兒,千束盯著虹吸壺裡沸騰的開水這麼說。
「雖然我自認不是多纖細的人,但再怎麼樣還不至於想都不想就在學生面前公然抽菸。更別說面前的學生還是嚴重的心血管疾病患者。」
「啊,我當然很感謝老師為我戒菸喔。不過,就今天一天,稍微抽個一根也沒什麼關係吧。」
沁著熱煙的咖啡靜靜地端到了她面前,千束伸出手,撈到電視遙控器,乾脆地關上了電視,節目的聲音最後斷在延空木落成三週年觀光特輯。指尖搭上杯緣的時候,她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心有點涼意,不知道是不是這場雨出乎意料地冷的關係。
「──畢竟是吉先生消失的日子。」
千束垂下眼,默默啜了口咖啡。假如時間再往前回溯個兩、三年,她肯定起碼會往杯裡丟顆方糖先,不過隨著年紀漸長,莫名其妙也就習慣了無糖的滋味。米卡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洗淨虹吸壺,將使用過的一式工具統統歸了位,然後才拄著拐杖出了櫃檯,坐到千束身邊。
那隻粗獷的手拉過菸灰缸,從袖裡掏出菸盒和ZIPPO打火機的樣子非常溫柔,或許也像懺悔。
千束安靜地喝著咖啡,看米卡點起菸來抽。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的視線追著菸頭零碎燃燒的火星,剔透的紅瞳最後落到了菸灰缸底零星的餘燼上,細碎的菸灰火光熄滅的樣子不知怎地令她覺得有點冷,她放下咖啡杯。
「噯,老師。」
「嗯?」
「……可以分我一根菸嗎?」
千束當然知道米卡幾乎是立即浮現了譴責的神色。她不曉得應不應該把米卡吁出的那口菸解讀為漫長的嘆息,但最終米卡叼著菸,什麼也沒多說,只是把菸盒和ZIPPO遞給了千束。
再怎麼說,退役前好歹有長達十一年是Lycoris首席,看電影的時候也沒少看過,千束對抽菸這件事本身並不陌生。她有樣學像地從菸盒裡抽了根菸,叼到嘴上,頗有那麼一回事的樣子讓米卡不自覺地皺眉,幾乎懷疑起千束莫非瞞著他偷抽過菸──但米卡很快知道自己的懷疑僅是徒勞。
千束點不著菸。
「點菸的時候要吸氣。」米卡又吁了口菸,說。
ZIPPO的微焰晃著晃著,又隔了幾秒,米卡看見千束指間的菸頭順利燃起零碎的火星。下個瞬間,千束盛大地爆出一連串猛烈的嗆咳,他不怎麼意外,冷靜地輕輕拍了拍千束的背,依稀聽到別過臉去的千束一面咳嗽一面抱怨:「這是什麼鬼……」
「什麼鬼都不是。所以才叫妳別試啊。」
米卡伸出手,試圖從千束指間抽走菸捻熄,卻被千束一溜煙閃了開去。他看到千束不死心地將夾著煙的指頭再一次湊到唇畔,細細顫抖著,卻還是輕輕地、又執拗地吸了一口,這回只挾著輕微的咳嗽就把菸給吐了出來。
到了第三口,顫抖的只剩千束夾著菸的手指和唇,還有那雙紅眸裡晶瑩豆大的眼淚。米卡總覺得那又是一項他不想在千束身上見到的才能。
「……好苦。」
「是啊。」
「……好難受。」
「是啊。」
然後,直到抽完彼此手裡那根菸,將沒有溫度的灰燼和捻熄的菸蒂倒進垃圾桶以前,千束和米卡誰都沒有再說話。
漠然地看著視線前方近乎全彈命中紅心的標靶,瀧奈猶豫著是否應該再次裝填彈匣時,眼角餘光在樓梯階上捕捉到了紅豔的風衣衣襬。
她放下M&P9L,正打算摘下耳罩,回過頭,脫下風衣的千束已經同樣戴上耳罩,從背帶槍套裡抽出一直以來愛用的特製Detonics 1911 Combat Master,抽換彈匣,站到了她身旁的位置,毫不造作地舉起槍。瀧奈不曾告訴千束,也認為不該告訴千束,但千束確實連舉槍的樣子都令她感受到某種接近美的物事,又或者她應當坦白承認,千束舉槍的樣子確實有種格別的美,先不管那是不是應當歸為才能。
七發槍響。
靶上留下了全然不遜於她的成績,瀧奈並不意外。千束剛剛換上的彈匣裡裝填的是實彈。那雙天賦異稟的紅瞳盯著靶心中央,過了好一陣子才像想起應當作出什麼反應,瀧奈看著千束露出苦笑,放下槍,最後摘掉耳罩。
「千束。」
「嗯?」
「我很高興妳在這裡。」
千束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瀧奈知道千束吸氣的聲音明顯有點鼻音,可她決定不過問。注視著千束三兩下收好東西,重新撈起深紅色的風衣套上,瀧奈至今偶爾還是會從千束這副打扮上瞥見那套Lycoris首席制服的殘影,不過她覺得這樣倒也沒什麼不好,沒有什麼比千束始終還在這裡這件事更令她感到開心。
上了樓,在微乎其微的菸草氣味中向米卡道別,瀧奈看千束確實從傘筒裡抽出了傘,這才推開店門,門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
「……好了,回去吧。」千束說。
瀧奈跟在千束身後探出簷下,發現雨已經停了。
2024.08.17
對我就只是想看錦木千束小姐抽菸。
等等先讓我辯解,雖然我也知道彼岸花有毒啦但是第11集吃修正砲以前原本那個抽彼岸花的過場圖真的太神發想太讚了吧嗚嗚嗚嗚嗚。
另外就是,足立監督在訪談裡說過千束是聰明的孩子,吉松的事她最終知不知情任君想像,加上米卡在劇情裡對抽菸的解釋真的很戳我,因此而有的一篇。
對但到頭來其實我就只是想看錦木千束小姐抽菸(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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