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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性轉換注意)


仔細擦得晶亮的皮鞋踏在豪奢的絨毯上頭幾乎沒有聲音。咲夜才走進起居室,不意便聽見窗邊的方向傳來熟悉的呼喚。

「……咲夜嗎。」

在聲音以前,氣味先到了。咲夜在聞慣的菸草香氣裡轉動蒼藍眼睛,正好看見主人那張蒼白俊美的側臉籠罩在薄薄的輕煙與典雅的粗框圓眼鏡後頭,重新啣住菸斗的剎那。

「您在啊。不是說了晚飯前會在圖書館讀書嗎?」

確實,咲夜這麼說的同時,那細長漂亮的指頭慢條斯理地將擱在膝頭上的書又掀過了一頁,然而嬌小的身軀正懶洋洋地坐在起居室窗邊舒適的單人沙發上,顯然與早些時候傳達給他的預定有些出入。他的小少爺又慢吞吞地吐了口菸,這才開了口。

「被帕潔趕出來了,叫我不准在圖書館抽菸。」
「這部分我想的確是少爺您不好。」

縱使抽的是菸斗,圖書館的重要藏書也做了防火處置,但畢竟不是全部。遑論家裡那位長年窩居在圖書室這種地下封閉的知識人還是氣喘患者。鏡片後的那雙深紅貓瞳不高興地略略瞇起,明白透出了幾許悻悻然的意思,咲夜忍不住苦笑。

「算了。總之正好,幫我泡杯茶來。」
「好的。請您稍等。」

淹得恰到好處的紅茶奉到主人面前時,薄煙依然慢吞吞地在春日間接曖昧入室的陽光下繚繞。纖瘦骨感的手放下菸斗,端起瓷杯,蒸騰的熱氣讓鏡片一口氣起了霧,然而這個驕縱的小暴君意外地並未對此表現出不耐的態度,只是淡然地啜了口茶,然後將瓷杯擱回茶碟上,抽出手帕,摘下眼鏡隨意抹了抹鏡片,又重新將眼鏡戴好。

慵懶的視線回到了書頁上,而菸斗回到了那隻清瘦的手裡。應當把安靜美好的時間留給他的小少爺,況且讀書辦公時戴上的那副眼鏡其實表達的就是無言的「勿擾」 ──咲夜很清楚。氣味還是先到了,優質菸草的香氣掠過鼻腔,然後是主人平穩的聲音。

「咲夜也坐吧。」

在這個驕縱但某些方面又顯得彆扭的小暴君身邊陪伴久了,咲夜當然明白,主人那聲雲淡風輕的「坐吧」絕不是要自己純粹呆坐在一旁的意思。他將手伸向懸在背心外的純銀錶鍊,開了懷錶確認時間,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回到起居室時,他的小少爺才正悠悠地吐出第二口菸。

咖啡還非常燙,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口,立刻判斷得再放涼一點。也不曉得是不是默默看在眼裡,重新啣起菸斗的小少爺唇畔的弧度似乎在笑,從裡頭稍微窺見一點尖利潔白的虎牙的輪廓,低下頭去抽菸讀書的樣子活像某種小動物。

看在咲夜眼底是這樣的,但也有人不這麼想。似乎從前被二少爺笑過,說這樣一邊抽菸斗一邊讀書的樣子看上去簡直就像老頭子,然而某方面或許也不無道理。活了五百年是實話;更難得的是這麼驕縱、喜新厭舊又缺乏耐性的一個人,卻唯獨將抽菸斗這件事長久持續了下來,大概是因此才顯得老成吧。

咲夜問過理由。那時他的小少爺叼著菸斗,到頭來也沒有什麼像樣的答覆。也沒成癮,純粹想抽就抽。他有時甚至會想這恐怕連嗜好都算不上,純粹是莫名的慣習。漠然地將咖啡杯湊到嘴邊,咲夜含了一小口咖啡,聽見主人默默闔上厚重的精裝書的悶響。

「──怎麼,一直盯著人看。還是總算也想抽個一口了?」

也沒有為什麼,單純就是他的小暴君老成地抽菸斗的樣子非常好看。但再怎麼說這都不是應該對主人據實以告的回答,所以完美瀟灑的白銀從者只是靜靜地將這個念頭和著咖啡一起嚥下,說:

「當然不。您知道我不抽菸。我還想陪在少爺身邊久一點。」

是的,完美瀟灑的白銀從者不抽菸。儘管他抽起菸的樣子和主人一樣好看。就那麼一次,收下他的小少爺心血來潮送他的一盒雪茄,下西洋棋時各自點了一支。他記得那雙深紅貓瞳盯著他用雪茄剪剪下雪茄帽,劃開火柴,點起雪茄的眼神。從那時起他就想,還是不抽菸的好,無論在嘴裡滾轉的雪茄香氣有多令人陶醉亦然。

而且那些吹出去的菸,怎麼說呢,太輕了。因而顯得那些無法輕易像一口菸吹走的東西有多麼沉滯、厚重,抽著抽著就鮮明起來。咲夜不怎麼喜歡那種感覺,但他想活過了漫長歲月的主人或許需要。

「……對喔,人類就是這麼虛幻的生物呢。」

深紅貓瞳盯著被自己緩緩吹遠的輕菸,舒舒服服地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小少爺拎起書,交換了愜意地交疊的腿,這回真的笑了起來。

「可惜了。咲夜抽菸的樣子明明那麼好看。」

不只是抽菸斗,咲夜不知道怎麼有人連遺憾的樣子都能這麼美。往後的自己肯定還是不抽菸;而這個不可一世,擁有無限生命的小暴君,肯定也不會有放下手裡那支菸斗的一天。

並且,咲夜同樣也不會意識到,每回陪主人抽完一斗菸,彼此稍微接近一點的時候,他的小少爺總能在他的襯衫上嗅到那麼一點隱微的,菸草與他慣用的香水摻雜在一起的氣味。

那成了他的小少爺抽菸的理由。



2022.04.20



好了我要回去大家都是女孩紙的世界線了(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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