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雷特家的住民大抵都會承認,這館邸裡的一切均服膺著某種不成文的秩序。
意外地,秩序的源頭並不來自這個家的小主人,而來自不時就會在小主人身旁見到的白銀從者。特別是那雙斯文優雅的手所經之處,任何東西都會進入那些不成文的秩序裡,溫順、服貼、妥當──但不時仍有例外。
好比為了午茶時分準備的奶油蛋糕,從備料、製程到裝飾都非常理想,唯獨在最後關頭遭逢了出乎意料的抵抗:斯卡雷特家這位大多數時候在廚房裡向來得心應手的瀟灑執事,一時居然扭不開妝點在奶油上用以收尾的糖漬櫻桃的玻璃罐頭。
和紋風不動的罐蓋搏鬥到中途,身後不意傳來皮鞋鞋跟叩在地面上頭的脆響,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一雙看起來不怎麼高興的深紅貓瞳,走進廚房的小主人那張蒼白俊美的臉龐上掛著一副意興闌珊的表情。
「嗯?咲夜在啊。」
「真難得您會主動進廚房呢。」
「來找喝的。明明還是春天,陽光已經烈得像哪來的蠢蛋一樣了。」
「那麼就請您再稍等一下吧。午茶用的奶油蛋糕也差不多快準備好了,正好讓您一起佐茶。」
咲夜說,不動聲色地往試圖扭開瓶蓋的手傾注更多氣力。從捲到肘間的襯衫衣袖裡探出來的那隻前臂削瘦但結實,肌理漂亮的線條微微浮現,但不打算服膺於秩序的罐蓋頑固異常。
「……所以才說人類不中用。」
彷彿連嘆息都省了,默默把一切看在眼裡的深紅貓瞳只是懶洋洋地略略瞇起,這個家的小主人朝他伸出手。
「喏,拿來。」
他高是夠高了,但整個人實在單薄得可以──總這麼說他的小主人,個子足足矮了他三十公分有,朝他伸來的手更是比他清瘦,完全就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會擁有的一雙手。不過,親身領教過那雙小手擁有何等怪力的咲夜選擇老實地將玻璃罐頭交給那隻伸向他的手。
纖細的指頭分別握住金屬罐蓋和玻璃瓶身,依然用那麼意興闌珊的樣子隨便一扭──
啪哩。
「……啊。」
其實咲夜不很確定罐蓋最後到底開了沒有。玻璃瓶身在那之前已先被吸血鬼的怪力粉碎,玻璃破片和泥爛的果肉順勢扎了滿手,比糖漬櫻桃更妖異紅豔的色澤沿著纖細白皙的指掌汩汩滴落。輕易粉碎了一罐糖漬櫻桃的小少爺卻只是微微皺起眉。在這個高貴的小暴君面前,就連不願屈從而粉碎的東西都能是很美的樣子。
不對,那種事怎樣都好。咲夜立刻抽出背心口袋裡的手帕,一把扣住那隻細腕,將手帕按了上去。深紅貓瞳盯著很快就和自己的眼睛染上相同色彩的手帕,甜膩的氣味在空氣裡擴散,嬌貴的小少爺只是漫不經心地伸出舌,舔了舔飛濺到頰上的幾滴糖漿。
「這樣很沒教養喔。」
帶在身上的手帕已經犧牲了,一時也抽不開身。咲夜屈下膝,姑且用指腹輕輕揩去了沾在主人頰上的糖漿。畢竟是醃漬的糖水,帶點黏度,指腹上不乾不脆的觸感讓人不快,在沾得到處都是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以前,他乾脆也將指頭湊到唇畔,舐去黏答答的糖漿。
「誰才沒教養啊。」
冷冷地從鼻間發出一聲輕哼,小少爺那張蒼白俊美的臉蛋倒是笑了起來。咲夜撈到細瘦的另一隻手,讓主人自己按住手帕,說:
「請您就先這樣別動,我去拿醫藥箱。」
「太麻煩了,反正丟著不管也很快就會──」
自己好。好個頭。話都還沒說完,瀟灑的執事手裡已經變魔術般拎著醫藥箱了。一個不小心扭爛了玻璃罐頭的家主已經不知道到底哪邊比較麻煩,索性讓那雙骨節嶙峋,帶點繭的手恣意擺布。各方面都靈巧得莫名其妙的一雙手,很快將傷口清理乾淨,仔細包紮起來。雖然總感覺是白費功夫。
「就說放著不管也很快就會好啊。」
話剛說完,稍微打溼的手帕就不客氣地糊到了臉上,把沾到頰上的糖漿擦得一乾二淨。手帕上淺淺的香氣和糖漿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任性的小少爺閉上了嘴,聽見他的執事說:
「但是滴滿地的話會增加我的工作量。您要知道,血跡可是很難清理的噢。」
直到坐在桌邊,如願喝到一杯清爽的伯爵紅茶,看著(沒有糖漬櫻桃裝飾的)奶油蛋糕奉到自己面前為止,他的小少爺都沒有再多說什麼。蒼藍眼睛看著那隻端著茶杯的手放下精緻的瓷杯,拾起銀叉,切下一小塊奶油蛋糕送進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無論再看幾次都是非常美好的畫面,只是少了糖漬櫻桃點綴的奶油蛋糕再怎麼樣就是失色了一點。瀟灑的執事這麼想時,不意聽見將叉上的鮮奶油抿乾淨的小少爺說:
「其實我不喜歡糖漬櫻桃。」
天知道完美瀟灑的執事花了多少力氣才忍住笑。這個家秩序的源頭不來自主人,而來自白銀從者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最一馬當先脫序的,往往就是斯卡雷特家的主人。太愉快了。
雖然就是這樣才可愛。
2022.04.15
一切罪業的根源
都是七蘇芳老師的錯。
不關我的事。
(不要牽拖)
另外關於性轉換的解釋我覺得我也跟七蘇芳老師是同一掛的。
不是純粹的性轉,而是打一開始角色的性別就不一樣的平行世界解釋。(厄介オタ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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