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麼,走吧。」
靜留說。其實一時也不清楚究竟是在提醒夏樹,或想對自己宣告。聽見夏樹應聲,她隨意望了道路盡頭一眼,邁開腳步。
午後二時許,放眼望去的茶碗坂行人稀疏。還不到蟬鳴時節,一路沉靜。日照最強烈的時刻已經過去,沿路的屋舍迤邐出薄薄的陰影,陽光悠然落在柏油路面上,偶而細瑣亮起,遠遠地朝彼方一片新綠的平緩山丘延伸過去。
偶爾,有微涼的風來。五月初的京都,日光與風仍都收斂。靜留走著,任日光與風輕盈地翻動襯衫衣領,那樣拂掠過頸間的方式,她想。明明離開有好一段時間了,真虧自己還記得,能夠指證歷歷。
「雖然不陡,上坡路還要持續一段。但對夏樹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吧。」
原先預計是從二年坂三年坂一帶上山的,畢竟也是名所。不過考量到夏樹不大喜歡人擠人,靜留決定帶夏樹走相較之下安靜得多的茶碗坂。
側首看向同樣以散步似的步調走在身畔的夏樹,那雙彷彿呼應季節,在日光下漾著新綠色澤的碧眸轉過來,專注裡帶點若有所思。和她回來這一趟,首度面對這座古老的城市,夏樹常時是這樣的神情。
「我是沒問題。倒是妳,累了要說啊。」
「啊啦,這兒可是我家呢。早就習慣了。」
「跟是不是在家裡一點關係都沒有吧,去年年底那陣子把自己搞得亂七八糟,那不也算是在家時的事嗎。」
夏樹不以為然,挑起銳利好看的眉。靜留輕聲笑起來,牽過那近在身旁的手;彷彿在說別想蒙混過去似地,夏樹睨了她一眼,她在交握的手上悄悄又用了點力。夏樹嘆了口氣,視線回到周遭街景上以前,只拋下一句:「拿妳沒轍。」
然而,習慣了是真的。
一如長久以來對於日光與風潛意識的記憶,這座古都隨處的坡道也是一種印記。在自己甚至不曉得的處所,不知不覺就烙下了,以致現實,與夢裡,都是習慣的,至今依然。
靜留想起尚未離開這座古都時,時常做夢。夢見自己走在故鄉特有的,長長的坂道上。這個城市的坡道蜿蜒而和緩,走起來並不真的費力,但慢慢地總會抵達高處。
高處很好。可總是無人。她甚至不記得走在路上時,身畔是否有人跡。
──靜留很快就厭倦了。
於是她離開了,而且一度以為自己會永遠離開。靜留這麼想著,走上坡道的步伐依舊持續,規律裡帶著從容,從容後有著空缺。那種感覺確實太過熟悉了,幾乎要不能辨別究竟是現實或夢境的分界以前,指間傳來恆定的溫度。
頃刻間,靜留便知道自己可以繼續走下去,最後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 = =
我從修羅場裡來,又往修羅場裡去。
最後我想說,在有壓力跟累的時候,會想要吃肉。
但是在鴨梨山大跟累得要命的時候,基本上是不會想吃肉的。
因為只想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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